，睡起來總也是熱乎的呢……”

    她是笑著開口的，可是聲音極為古怪，帶著股讓人發(fā)寒的涼意。在這破屋前，竟然生出了幾分鬼魅之感。

    其他人都嚇得縮起了脖子，唯有何靈恨恨的一跺腳，沖了進(jìn)去。那破屋里的味道并不好聞，像是有什么東西腐爛了，散發(fā)著臭氣。然而當(dāng)靠近那女子后，何靈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味道其實并不太重，似乎有人幫打理過，只是衣衫太少，沒法遮體，顯得凄慘狼狽。

    在那女子身邊蹲下，她小聲道：“姑娘，別怕。這島已經(jīng)歸赤旗幫了，若是你還記得家在何處，吾等可以送你回家?！?/br>
    那女子并未回答，兩眼直勾勾看著前方，卻又像是什么都瞧不見。

    一個婆子也跟了進(jìn)來，小聲道：“何姑娘，這里不是住人的地方，不如先把她請出去？”

    她不自覺用了“請”，像是對待一個妖物似的。何靈咬了咬牙，身手去攙那女子，原本還以為要費些力氣，誰料一抬手，對方就乖乖跟著動了，倒不像是瘋了，而像是丟了魂兒一般。

    待到出了門，有了光，何靈才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還真是個美人胚子，眉眼都細(xì)細(xì)的，皮膚極白，瞧著剛及笄，是那種唯有生在富貴人家，才能被嬌養(yǎng)出的小姐。這樣的人，居然被折磨的瘋了，難免讓人心生不忍。

    這長相，頓時讓一圈婦人都發(fā)出了惋惜，有個低聲道：“不知還能生不能？若能生養(yǎng)，說不定能找個人家……”

    這話不知有哪處戳到了何靈，她立刻叫道：“這就是被嚇的，找個大夫說不定能治好呢！”

    然而這話卻讓不少人搖起了頭，還有人冷哼一聲：“真為她好，還不如死了干凈呢?！?/br>
    那群人嘀嘀咕咕，唯有阿紅像是沒聽到，只冷冷笑著，盯著何靈問道：“她可還能干活？還能用手養(yǎng)活自個兒？”

    何靈瞪了過去：“我會跟公子說的，讓公子安排！”

    “安排什么，一個靠得住的夫婿？”阿紅唇邊顯出了一絲極淺的笑，像是嘲諷，卻又微微發(fā)抖，“也是，給人暖床，順便下個崽兒，也不算白費?！?/br>
    何靈也抖了起來，只想撲過去撕了那張惹人生厭的嘴。然而她忍住了，咬了咬牙道：“既然她還活著，還會吃喝拉撒，就不能擱著不管！先跟我住一個屋，等問過了公子再做處置！”

    她這樣做對嗎，是不是又犯了傻？然而何靈卻咬緊了牙關(guān)，不管旁人怎么想，公子肯定也不會放棄這女子的。這是個苦命人，既然活了下來，熬到了赤旗幫到來，就不能平白讓她死了！

    鬧出這么一場，眾人都有些低落，何靈也不催著干活了，讓人收拾收拾先歇下來，她自己則帶著那瘋女人回到了屋中。這屋子原本是她和林默一起住，現(xiàn)在沒打招呼就塞了個人，還是個瘋的，她也十分愧疚，低聲道：“阿默，要不今晚你先回公子那邊住？明天我就能收拾出屋子，帶人搬過去。”

    林默卻搖了搖頭：“我?guī)湍憧粗?。?/br>
    這樣的瘋子，身邊是離不開人的，哪能獨居？林默是不太會說話，但是何靈今日的舉動，她都看在眼里，并不覺得哪里有錯。她跟何靈一樣，深信公子能救回這可憐人，不能把人放著不管。

    見林默如此，何靈心底不由一輕。引著那瘋女人進(jìn)了屋里，她跟林默一起幫她洗了臉，擦了身，還換了件干凈衣裳。當(dāng)把那亂糟糟的長發(fā)梳順挽起，露出一張小而白的臉時，連林默都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姑娘長得真好，收拾利落了越發(fā)顯得清秀，若不是那雙仍舊直勾勾，讓人發(fā)怵的眼，就跟個大家閨秀一樣。

    何靈低聲道：“人你先看著，我得去找公子回稟了。”

    林默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下了。何靈走出兩步，忍不住又道：“要是應(yīng)付不來，記得趕緊喊人……”

    林默這次開了口：“你放心?！?/br>
    她答得簡單，語氣卻很沉穩(wěn)，何靈這才放下心，匆匆往主院趕去。

    ※

    見到了伏波，何靈先仔仔細(xì)細(xì)匯報了女營的狀況。包括修建屋舍，擴建灶房，以及將來裁衣、漿洗需要場地的事情。

    伏波聽完之后點了點頭：“過兩天二郎會帶木匠回來，到時候島上統(tǒng)一規(guī)劃，女營的地盤也會擴充?，F(xiàn)在營中女子情況如何？”

    聽到她這么問，何靈立刻道：“旁人也就算了，雖說有些死氣沉沉的，但是干活還算麻利。就是有個叫阿紅的，像是個賣笑出身的，不肯好好干活，還說要繼續(xù)做皮rou買賣……公子，這樣的人會不會壞了女營的規(guī)矩？我，我也不知該不該送她走?！?/br>
    伏波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她是一上來就這么說的嗎？”

    何靈用力點頭：“我說什么，她都要唱反調(diào)，人陰陽怪氣的，嘴又毒，根本不信咱們能守規(guī)矩。”

    “若是如此，應(yīng)該沒藏什么壞心。心懷不軌的，絕不會明擺著跟你對著干。”伏波道。

    何靈怔了怔，突然也覺出了不對。她怎么說也是幫主派來的，算是說話極管用的，若是聰明些，不該上趕著巴結(jié)嗎？那女人卻處處跟她作對，就不怕惹惱了她，挨了收拾嗎？

    然而下一刻，何靈又困惑了：“可她真是在搗亂啊，瞧誰都不順眼，那神氣絕不是裝出來的！怎么會有人連好歹都不識呢？”

    “若是人一出生就浸在冰水里，自然會覺得冰水更好。碰到了有點溫度的水，反而會覺得有人想害她?！狈▏@了口氣，“這樣的人，想要讓她恢復(fù)常態(tài)，是需要時間的，也需要旁人的感化?！?/br>
    說著，她頓了頓，看向何靈：“你覺得是該讓她離開，還是該讓她留下？”

    沒想到選擇權(quán)落在了自己手里，何靈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送她上岸，就是把她推回了那世道中。她雖然討厭，卻也是個人……”

    看著面前糾結(jié)的小丫頭，伏波微微一笑：“那就留下她，讓她用勞作賺來衣食。島上不會允許皮rou買賣，若有違規(guī)是要處罰的。把這話告訴她，她應(yīng)該就會安分點了?！?/br>
    建國初期，曾經(jīng)有過改造風(fēng)塵女的行動。給她們送醫(yī)送藥，幫她們糾正觀念，讓她們擺脫舊時代的牢籠，成為新時代的一份子。這里面需要的心力何其艱巨，打破的觀念束縛更是讓人難以想象。而一切的起始，不過是把人當(dāng)成人罷了。

    何靈是青樓里出來的，她受過苦，也比旁人更痛恨這樣自甘墮落的人。如今能說出這樣的話，就是思想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伏波不覺得只憑自己就能改變世界，因而每多一個同行者，就是多出了一份力量。這力量本身，就是彌足珍貴的。

    被那笑容鼓舞了，何靈用力點了點頭，隨后又低聲道：“還有一個女子，被人禍害瘋了。我，我也想救她……”

    伏波的臉一下就嚴(yán)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