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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被放在公安局里沒完沒了地做尸檢。因為有一個警察認(rèn)為這是一樁謀殺案——他們夫婦一同前往新租下的山頭,途中經(jīng)過一小段碎石子路,從車轍痕跡看他們先是減緩了車速,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又突然加速,并且是十分慌亂的加速,導(dǎo)致車直接開偏,翻倒到路邊山坳里,那里有更多大石頭,都是新打出來的,還十分不平整。車毀人亡。該名認(rèn)真謹(jǐn)慎的警官認(rèn)為,平整大道上突然撒了一段碎石子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車速減緩又突然加快也一定有蹊蹺,駕駛?cè)?,也就是和永?lián),可能受到什么超出承受范圍的意外驚嚇……總之,這不是普通的車禍。身為親屬的和容對這個說法回應(yīng)淡漠,她似乎不在意父親死亡的真相,只在聽到尸體不能立即拿回去下葬的時候,皺了一下眉頭,略有慍怒:“那么那天為什么要送到我們家里去?”負(fù)責(zé)來說這件事的正是那名勇于最求真相的警官,姓顧,此人果然和自己的性格一樣,長了一張正氣凜然的國字臉,從臉上天真執(zhí)著似孩子的神情判斷,年紀(jì)比和容還小些。他耿直地回答:“認(rèn)尸,我們回局里也正好順路經(jīng)過?!?/br>和容:“……你按程序走了嗎?”該警官一愣,沒說話。那就是沒按。和容移走目光,看起來就要冷哼了,但她沒有,只是淡淡地同意了把尸體留下,然后稍提了兩句推遲下葬對死者不敬,老和這個人很講封建迷信禮數(shù)之類的,說完涼涼地看一眼顧警官,就簽字走了。顧警官被她看得下意識心虛,他摸摸鼻尖,不知道是自己的德行被這位受害人家屬看穿了,還是那女人的眼神本來就那么銳利。這年頭沒哪個警察對這種缺乏證據(jù)、性質(zhì)模糊的案子感興趣,即使心里有疑問也不會去多查,因為費力不討好,領(lǐng)導(dǎo)并不欣賞這種做法。他小顧警官敢這么追究,還敢不按程序辦事,自然有他的背景,使得領(lǐng)導(dǎo)聽之任之。這些,顧警官平時不在意人說,他自認(rèn)為沒有錯,是真正盡了警察本分。唯獨被和容看那一眼,他竟然開始覺得自己拿背景來正常辦案有那么點見不得人,又為現(xiàn)在的司法執(zhí)行風(fēng)氣感到羞愧——想好好辦個案子,還得借著自己那點背景開路。那位據(jù)說就職于當(dāng)?shù)卣诘氖芎θ思覍伲降资鞘裁匆馑寄兀?/br>被他百般琢磨的當(dāng)事人卻沒有那個閑心像他這樣多想,一笑諷之算過癮,完了還得張羅沒有尸體的葬禮、照顧活活被死得毀容的父母嚇出PTSD的親弟弟。躲在生病狀態(tài)里,就是和春對現(xiàn)實的逃避。他的病在燒退的時候其實就算好了,后來仍舊混混沌沌迷迷糊糊沉浸于昏睡,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裝病”,也許并非出于主動,只是自我保護(hù)的本能。葬禮就在他連日的半醒半睡之中過去,是在和家城北的別墅宅子里辦的,住在根竹園的他對過程一概不知。和大佬生前把生意做得很大,過世前還打算搞點“實業(yè)”把自己那堆不義之財都洗一洗,本該是朋友遍天下的,如今葬禮卻沒什么人來。冷清的葬禮結(jié)束后,和家親戚湊在一起閑話,話題自然落在和永聯(lián)的錢和孩子身上——他也就剩下這兩樣?xùn)|西。錢是誰也分不著的,和永聯(lián)做大流氓大半輩子,幾乎不與自己的兄弟姐妹來往,他們自然也沒有什么投入,要追查查不到他們,要分錢自然也輪不到。但如果幫他養(yǎng)孩子,那就不一樣了。孩子是可以繼承遺產(chǎn)的,年齡太小的孩子,遺產(chǎn)是要給監(jiān)護(hù)人保管的。眾人窸窸窣窣低聲聊著,目光不時瞟向和容。越瞟越不善,好像這個年輕的女人要跟他們搶錢似的。和容也不搭理他們,每天按彷城的喪葬流程走,神情總是木然,一滴眼淚也不流,最后一餐晚飯過去,獨自打掃了別墅,大門一鎖,就回自己根竹園的小破房子去。禮數(shù)上的一切都結(jié)束了,那個傍晚,天氣很好。和春暫住的曲景明的房間窗戶也安得好,望出去能看到彷城江邊,順江流遙望,有低矮的山嶺。夕陽正好,光芒鋪在江水里,真的是“半江瑟瑟半江紅”,再美也沒有了。和春難得清醒,坐在床上往外看。和容回來的時候,曲景明也正放學(xué)回來。這些天和容忙,陳老太也沒閑著,一直幫打點,算是還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于是曲景明就沒人管了,都是自己去上學(xué),又自己下學(xué)。兩人默契地一起上樓看和春。醒了吃吃了睡的日子過了這么久,和春反而消瘦了,他聽見聲音轉(zhuǎn)過頭來,那張臉在夕照的背景下看,竟奇跡般有了幾分棱角,只是眼神還發(fā)愣,喊了一聲:“jiejie?!蹦抗饴涞角懊髂樕?,對視片刻,卻沒出聲。曲景明像是習(xí)慣了,自己走過去,先到了杯水,然后遞給他。和容恍然發(fā)現(xiàn),在自己無暇顧及這倆小孩兒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相處出了自己的默契。三人相對半刻鐘,誰也沒說話。曲景明在桌前寫作業(yè),和春在那短暫的與人對視的片刻后,又盯著夕陽發(fā)呆,和容有些累了,靠在床頭稍微睡了會兒。直到樓下響起陳老太一如既往的高聲招呼:“吃飯了!”三人同時抬頭,目光微妙地在空氣撞了一下。和容站起來,雙手插在兜里,看看兩個孩子:“以后,你們倆都跟我過吧?!彼p嘆一聲,“我沒法兒保證什么,湊合著過吧,能不能長大成人,長成什么鬼,都看你們自己。”曲景明看著她,輕輕扇了扇長睫毛:“嗯?!?/br>和春沒作聲。和容動動唇,終究也沒說什么,拍了拍弟弟的腦袋:“你躺這么多天了,下不下床走走?別不會走路了?!?/br>和春聽了,視線投向自己的腿,就那樣盯了幾秒鐘,然后苦大愁深地嘆了口氣,抬腿落地。還真有點酸,站起來的瞬間就猝不及防往后倒去,被和容眼疾手快扶住,又再次鼓勵他走走,他總算沒有耍性子,挪動著往房間門口走去。和春后來記不清自己那段日子難不難熬,每當(dāng)想起來,唯一的印象就是恍惚。在醒醒睡睡的日子里,時間過得特別慢,他沒有任何事情可做,好像也沒有任何事情可想,起初腦袋里所有的東西都很凌亂,飄飄悠悠久了,好像就自己形成了秩序。他知道父母死了,但不知道死了是這么難看。他嚇到了,可也不是真的害怕,他只是拒絕,不愿意接受沒有父母了的事實。他不知道自己被醫(yī)生斷出了心理疾病,可他知道自己遲早得好起來,因為在他的世界里,沒有什么事情是過不去的。和永聯(lián)以往看他熊起來,就揍。揍完了拿一瓶酒,邊喝邊跟他談心,常常說起年輕時候的自己,貧窮和歧視、囹圄和背叛,什么都遇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