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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呆呆坐在旅客出口處的一腳臺階上,縮起膝蓋,下巴抵在大腿上,盯著面前的水泥地發(fā)呆。他不哭,這是他和自己說好的。他也知道和容為難,本來和容說出“你mama她……”的時候,他很想接下“我知道”,可是他張了張嘴,就是擠不出來聲音。暈車嘔吐又讓他倍加沮喪,他比自己想象中更不知所措,一坐下就起不來。和容從旁邊的小店買了兩斤桔子,剝開皮遞來半個,哄他:“吃點東西就沒那么難受了?!?/br>曲景明有些訥訥地接過去,剝了一片往嘴里塞,一嚼,酸味襲人,立刻勾引胃里再次動蕩,迅速翻滾到喉嚨,他一歪身子,又吐了。只是胃里沒有東西,空干嘔。和容又給他喂水。拍拍他的背部,小聲緩慢地說:“我很討厭小孩子,也沒有帶過小孩子,但你媽讓我?guī)銕啄?,我跟你媽從小就是好朋友了,這個忙我得幫。如果以后我哪里帶得不好,你就跟我說,我盡力。這樣子,你看行不行?”曲景明嗆了水,劇烈地咳起來,小小一個人,咳嗽一用勁,看起來就特別危險,肩膀聳動,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了。和容忙又給他順氣。片刻后,曲景明好多了,抬起頭來看著她,淚光碎在眼睛里。和容嘆口氣,說:“起來吧,我們回家?!?/br>曲景明被她牽著手站起來,一言不發(fā)地跟著她回去了。和容想,還好不哭不鬧,內(nèi)向是內(nèi)向了點,好歹不麻煩。自此曲景明就在和容家里住下來了。陳老太年過半百,長了一張精明市儈的臉,卻是腦子不轉(zhuǎn)彎的那類人,雖然看著薛冰冰那妖精樣子很不喜歡,可對其來意也沒有太多揣測,以為說來玩就是來玩。結(jié)果人玩罷把孩子扔下了,她便認為這小姑娘實在不是人,一同幫外人瞞著自己的女兒也不是人。“你都多大了,怎么說給人養(yǎng)孩子就給人養(yǎng)?。咳思医o你多少錢了,你就跟人合計來騙你老母?有沒有良心!”和容根本不理她,放了水給曲景明洗澡。陳老太不依不饒地站在浴室門口罵,然而她詞匯量匱乏得可憐,翻來覆去只有“狐貍精”、“拖油瓶”這樣攻擊值得得可以忽略不計的詞匯可扔在薛冰冰母子身上。對曲景明來說,這實在沒有什么刺激的,薛冰冰罵起人來說得比她難聽多了。可她肺活量相當不錯,罵到夜里八九點也不累。到后來和容聽煩了,回啐了她一句:“我收的孩子我養(yǎng),關(guān)你鳥事!”陳老太終于得到回應(yīng),瞠目瞪著和容,眼冒亮光,也不知道是驚喜還是憤怒,手指戳著空氣狠狠一戳,罵:“白眼狼!跟你爸一樣是個狼心狗肺的賤貨!以后不得好死!”和容還是眼皮也不抬,攬過曲景明推他上樓進房間,涼涼地回他媽一句:“那你還是求天地公讓我不得好死之前,你先好死吧,不然沒人養(yǎng)你。”陳老太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這下是真的憤怒了。她摔門而去。和容有點擔心曲景明被嚇到,送他到房間之后并沒有走,翻翻他書包,把里面的衣服都拿出來掛起,最后底下露出一本葫蘆娃連環(huán)畫,她看了看,靈光一閃,扭頭問曲景明:“要不要給你講個故事再睡?”曲景明坐在床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盯著她,反應(yīng)像緩沖了一小會兒似的,點點頭。她甩開連環(huán)畫,讓曲景明爬到靠墻的一面去躺,她自己躺在床沿,用個枕頭墊著背部,開始講故事。她說,她小時候常常住在外婆家里,外婆家在鄉(xiāng)下農(nóng)村,門前有一叢芭蕉樹,樹下有一塊大石頭,在沒有電視機的年代,村里入夜之后的活動就是大家找個納涼的地方扯牛皮,他們家那叢芭蕉樹下就是其中一處。“本來我們家特別熱鬧,但是有一段時間發(fā)生了奇怪的事情。芭蕉樹下的大石頭是我和幾個小伙伴的專座,有一天小伙伴發(fā)現(xiàn)石頭上有個大腳印,一個大人的腳印。起初,我們也不在意,擦掉就完了,可是后來每天都有,每天都有,每天都有……我們就害怕了。那里有很多大人,可是我們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是很神秘的事情,想告訴大人,又認為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舍得兜出去,于是一合計,最后只告訴了我外婆。我外婆來一看,當時就哭了?!?/br>她干巴巴地說著,曲景明那邊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就轉(zhuǎn)頭去看,只見曲景明側(cè)耳聽著,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還皺著眉頭好像陷入思考。乍一下聽著沒下文了,便抬起臉看和容,一雙眼睛好像在問“后來呢”。和容樂了:“你不怕嗎?”曲景明點點頭:“怕。”和容:“那你還聽?”曲景明:“你要講……”和容:“……”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這小孩兒根本不需要她講什么睡前故事。和容活到二十八歲,多少也接觸過一些小孩子,這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小孩子不是只會哭鬧和玩耍的傻瓜,他們會思考,會承受,甚至會遷就身邊的人。和容頓了頓:“那算了,你睡吧。要不要關(guān)燈?”曲景明半趴著,右邊臉陷進枕頭里,連眼神也埋了一半,沖和容點點頭,然后自覺地拉了拉單被。和容還真是個不懂孩子的,一下子就被他的乖巧欺騙了,樂得不用理他,擺好枕頭就出去了,而沒注意到曲景明眼中分明還有對下文的期待。外婆哭了,然后呢?他足足想了半夜才累得睡著。后來好一陣子里,陳老太的日常就是在做飯、吃飯的時候罵薛冰冰狐貍精,罵曲景明拖油瓶,咒自己的女兒和前夫不得好死,順便埋怨女兒沒有男人——這是打和容畢業(yè)回來跟她相依為命起就有的主題,只是如今多了一條埋怨的理由。“恬不知恥給別人帶拖油瓶,活該嫁不出去!”和容一開始擔心老太太罵罵咧咧的影響曲景明的情緒,但見他一副無動于衷、默然夾自己面前那盤菜的樣子,想安慰也無從切入了,只好沉默,任陳老太講她的單口相聲。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半個月,陳老太終于也煩了。這天一上飯桌,她就換了開場話題:“我下午路過二小看到你弟了,你是沒看到,你那個孽障弟弟……”和容打斷她:“對小孩子嘴巴不能干凈點嗎?”陳老太一橫眉:“他就是孽障,我說說怎么了?人家小孩子都是無辜的,他才不是。你沒看到,他晃著一身白花花的肥rou就把人家小同學壓扁了,哇哇哇的,哭都哭不順。你說這小子,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先當上惡霸了……拖油瓶跟我一起去的,你問問拖油瓶,他是不是個惡棍?”和容看一眼曲景明:“以后不要跟你陳婆婆出去亂逛。”曲景明低著頭,很為難,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