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興奮的、又有點畏怯的表情。

    她們期待地看著她：“您就是掌門嗎？真好看，真威嚴(yán)，和我們想象的掌門一模一樣！”

    裴沐笑起來，溫和地說：“看來我暫時沒有辜負(fù)你們的期望，我很高興?！?/br>
    “啊……沒有沒有，我們早就說，不管掌門是什么樣，都不會影響我們對您的敬重?！鄙倥疂q紅了臉，有點著急地解釋，“我們來，就是想跟您道謝的。”

    “道謝？”

    “嗯！我們以前都是一個村子里的，我是阿蓮，這是阿翠，她是阿容?！弊钅觊L的那個姑娘，膽子也最大，說話活潑伶俐，“我們都是原本家里遭了災(zāi)，被父母賣出去的。原本在夫家，我們天天挨打挨罵……您看我眼睛上，這塊疤就是被婆婆用火鉗燙的?！?/br>
    阿蓮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但很快，她又笑起來。她笑起來很可愛，眼睛彎彎的，全是笑影。

    “后來夫家被抓去做勞役，我們無處可去，差點被村里的男人給……幸好，這時趙jiejie救了我們，把我們帶來了崆峒派?！?/br>
    “趙jiejie？”

    “啊，就是學(xué)堂的夫子，我們都偷偷叫她趙jiejie。雖然很嚴(yán)厲，但趙jiejie對我們很好，好像母親一樣呢。”

    阿蓮眨眨眼，突然緊張起來：“掌門，您千萬不要告訴趙jiejie，我們說她像母親……她其實就比我們大了五歲?！?/br>
    旁邊的姑娘弱弱道：“可是趙jiejie特別厲害，就是像母親……”

    “噓??！”

    望著三個姑娘各自生動的表情，裴沐忍俊不禁，笑出聲。

    “好，我不說?！彼ぶ嗣齻兊念^，“你們都在讀書識字？修煉了么？”

    “有的，有的！我們都很努力，也都用了千金方！”女孩兒們?nèi)杠S道，“那千金方是掌門改良的對不對？真的好厲害，吃了之后，肚子再也不疼了，打人也有力氣了！”

    “……打人？”

    “對，我們要和學(xué)堂男孩子打架的！他們可討厭，不過我們不怕，我們姑娘也能打！”

    哦，原來是小孩子之間的事。裴沐點點頭，語重心長：“很好，被欺負(fù)了、不高興了，都別忍著，打回去。不過，自己也不能欺負(fù)別人。凡事都要講道理?！?/br>
    “是！”

    “好！”

    “我們都聽掌門的！”

    女孩子們高高興興地走了。

    裴沐目送他們遠(yuǎn)去，這才回過身。她看向那頭的樹下：“出來吧?！?/br>
    片刻后，那棵冷杉樹下，走出一個人影。她身形修長，神情板正中帶著一絲凌厲，眉眼間斜斜一道疤，破壞了她原本秀美的容貌。

    “見過掌門?！彼话逡谎鄣匦辛藗€禮，“偷聽掌門訓(xùn)話，還請掌門責(zé)罰?！?/br>
    裴沐走過去：“你就是她們說的趙夫子？”

    “是。屬下叫趙衡煙，出身趙國，過去也是六國聯(lián)盟的一員?！彼允且话逡谎?。

    “六國……哦，原來是趙國的公主？衡煙，我聽說過你?！迸徙寤腥?，若有所思，“聽說你嫁給陳太子。陳國也曾是逐鹿中原的大國之一，若非被齊國滅亡，你現(xiàn)在很可能就是皇后。我還以為你必定恨我，怎么也在這里？”

    趙衡煙的表情有了細(xì)微的變化。她沉默片刻，微微搖頭：“陳國滅亡，乃是天意。至于陳太子……”

    她抬起頭，讓面上那道長長的疤痕更加顯眼。

    趙衡煙平靜地說：“掌門請看，屬下面上這道疤，就是陳太子親手所為?！?/br>
    “那年陳太子求了有名的刺客，要他去刺殺齊王。宴請刺客時，他為了討好那人，將彈琴宮女的雙手砍下……那個宮女，是我的貼身侍女，從小和我一起長大?！?/br>
    趙衡煙深吸一口氣：“我聽說之后，憤怒地前去找他，卻反而被他用長劍在臉上劃了一道。他還說，我若再有反抗，便親手殺了我?！?/br>
    “世人都說，陳太子誠心求那刺客去行刺，而刺客也回他以忠義，是可流傳千古的美談。可在我而言，他們……都只是一群畜生?！?/br>
    “從此我便知道，再是如何尊貴的女人，也只是男人的附庸。我們或許可以借著權(quán)勢，輕易奪走奴仆的性命，但對身邊的男人，我們?nèi)匀粺o能為力?！?/br>
    “所以我站在這里?！?/br>
    她退后一步，跪地三拜。

    “掌門，我看見你研制的千金方，就知道你不同于所有人。我希望跟著你，我想看一看……我想看一看，你能創(chuàng)造出怎樣的世道?！?/br>
    裴沐站著，坦然地受了這一禮。

    她抱起雙手，食指點著下巴――這是她思考時慣有的一個動作。

    突然，她冷不丁問：“趙夫子，你以為我是要去推翻大齊的統(tǒng)治？去自己當(dāng)皇帝？”

    趙衡煙抬起頭。她沒有說話，神情卻有點疑惑，像是在問：難道不是？

    裴沐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扶起。

    “起來吧。既然入了崆峒派，就按修士禮節(jié)即可，平時不必叩拜。修士的膝蓋……不是用來跪的?！?/br>
    她轉(zhuǎn)過身，望向東南方――昭陽城所在的方向。

    她的視野被山谷阻擋，被千萬里遙遠(yuǎn)的距離阻擋，但當(dāng)她凝視那個方向，她眼前倏然又浮現(xiàn)了那無數(shù)房屋、街道，那黑沉沉的宮殿，那宮殿里的燈火……還有那個好像永遠(yuǎn)都在忙碌的帝王。

    “掌門……”

    趙衡煙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掌門，那我們……究竟要做什么？”

    裴沐對她一笑。

    “我們要去當(dāng)好一股‘活水’，不讓這律法嚴(yán)謹(jǐn)?shù)奶煜?，因為太過嚴(yán)謹(jǐn)、太過求穩(wěn)，而陷入停滯不前的泥濘?！?/br>
    她語氣溫和沉靜，卻自有一股不容違逆的意志。

    “至于具體要做什么……你之后跟著我，總會明白的?！?/br>
    這番話說得不清不楚，仔細(xì)一想，卻又像另有玄機(jī)。

    趙衡煙皺眉思索，也不知道她自己想到了什么，那眉頭漸漸舒展，神情也漸漸闊朗。

    她問：“掌門，我們會救那些人嗎？阿容，阿翠，阿蓮……還有當(dāng)初我那被砍了手的貼身侍女，我們會一直去救這些人嗎？”

    裴沐望著她的眼睛。

    “如果不是為了救這些被‘律法’和‘大局’忽略的人，我們又是為了什么站在這里？”

    趙衡煙躬身一拜：“屬下遵命。愿為掌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裴沐點點頭，對著遠(yuǎn)方淡淡一笑。

    很好。

    她最喜歡趙衡煙這樣的人了――這么板板正正、嚴(yán)肅認(rèn)真的可愛之人，最好忽悠，最適合抓來干活了。

    裴沐，一名出身大齊中樞、出名長袖善舞的前任官員，如此欣慰地想。

    第53章 崆峒派

    西北比中原更冷, 山里又比山外更冷。

    二月下旬，雪仍是飄著，山里處處都是瓊枝玉樹。

    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