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四周刀光。

    盜匪圍在四周，手里的長刀冰冷雪亮，照亮一張張兇悍的臉龐。

    前后道路都被撒了荊棘，車隊(duì)無法沖撞過去。

    更何況，賊首騎了一匹罕見的飛天靈獸，渾身氣息外放，竟是一位難得的高手。

    車隊(duì)的管事鼓起勇氣，按下顫抖。他打馬上前，先一拱手，再沉聲道：“我們是虞國春平城羅家的人，此番行商歸來。既然遇見好漢，也是天定，我們愿留一半貨物，并全部錢財(cái)給好漢，還望……”

    “哈哈哈哈……閉嘴！”賊首仰天長笑，又大喝一聲，“留下全部財(cái)物和女人，饒你們不死，否則――曝尸荒野，也莫怪我！”

    四周賊人一并發(fā)出怪叫。

    車隊(duì)管事面色發(fā)青，心里發(fā)沉。他勉強(qiáng)笑道：“好漢大概不知，羅家向來為辛秋君奉藥……”

    辛秋君乃虞國王室嫡系血脈，任相國，是當(dāng)今虞國一等一的大貴族，也是無數(shù)人費(fèi)盡心思想要攀附的對象。

    管事本以為打出辛秋君的名號，就能順利度過此劫，誰料賊首更是哈哈大笑。

    “休想騙我！你們羅家因?yàn)榧偎幰皇?，已是被辛秋君掃地出門！辛秋君不殺你們，已是仁慈?！辟\首刀一揚(yáng)，森然道，“再廢話，便先取了你的腦袋！”

    這下，管事臉色大變！

    羅家被辛秋君厭棄一事，不過發(fā)生七八天，加上此中關(guān)節(jié)纏繞，辛秋君也無意宣揚(yáng)，故而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羅家的打算是低調(diào)回籠資金，退出首府，駐扎春平城，之后再徐徐圖之……

    一個(gè)賊人為何知道這樣的隱秘之事？不好，這是沖著羅家來的！

    難道真將貨物和女人交出去？不行！此次貨物中的“那樣?xùn)|西”絕不能丟，況且女人里還有……

    管事一咬牙，心一橫，厲聲道：“拼了！”

    立時(shí)，殺聲震天。刀光劍影、靈力團(tuán)團(tuán)爆發(fā)。

    在這一片混亂之外，山坡上，卻有人影靜靜而立。

    正是姜月章和裴沐。

    姜月章一頭冷灰色的長發(fā)往后梳起，編成松松的長辮，并有精細(xì)的黃金發(fā)飾。他蒼白得略有青色的臉整個(gè)露了出來，冷冷的眉眼隱藏著刻骨的戾氣與憎恨。

    這本該是鬼氣彌漫、讓人心顫的一幕。

    只可惜，這陰森的亡者……腿上還掛了個(gè)人。

    裴沐屈腿坐在山坡上，兩手緊緊抱住姜月章的腿，正饒有趣味地望著下方交戰(zhàn)，并無出手相救的意思。

    姜月章忍耐著等了一會兒，不見這人有動靜，只得開口：“放開?！?/br>
    裴沐抬頭看看天色，誠懇說：“再等等，等太陽徹底出了，我再放?！?/br>
    姜月章瞟了她一眼。從上望去，只見淡淡的晨光落在她身上，將她的額頭、鼻梁都映出一點(diǎn)珍珠般的柔光；微卷的黑發(fā)高高扎起，又被風(fēng)吹得凌亂，便懶懶地散在她肩上。

    他心中掠過一個(gè)有些古怪的念頭：這年輕人雖然言行無賴、疑點(diǎn)頗多，但確實(shí)……是個(gè)難得的美人。

    這點(diǎn)念頭如荷葉上的水珠，一晃便滾落又跌碎，不見了蹤影。

    “小騙子，”姜月章說，“不要來礙我的事?！?/br>
    說著，他已經(jīng)伸出右手，掌心面對下方人群。

    血紅符文結(jié)為煞氣洪流，森然而去！

    裴沐望著那血色洪流。

    她問：“你要吃人？”

    “吃人……呵，活人將死人踩在陰間地獄，死人自然要吞噬活人的血rou，才能爬回陽間?！?/br>
    “噢，也有道理?！?/br>
    裴沐做恍然狀。

    此時(shí)，血煞之氣已經(jīng)包圍下方人群，無論是車隊(duì)還是賊人，都發(fā)出了驚慌失措的慘叫。

    她看著。

    然后放開雙手，伸了個(gè)懶腰。

    寂靜的山坡上，草葉忽然顫動起來；它們在空氣里繃直、繃緊，全部直直指向山下……

    指向那片血煞之氣！

    無形的力量碰撞在一起。

    血煞之力凝滯半空。

    姜月章心中微凜：這是劍意。摘花飛葉也可傷人，草木塵埃皆為一劍……這小騙子，劍道造詣還不淺！

    他眼瞳中有紅光閃爍：“裴沐，我說了，別礙我事，否則……”

    “姜公子誤會了?！迸徙逭酒鹕?，站得歪歪扭扭，就差打個(gè)哈欠，“我只是想說……你能不能只吃打劫的那些人？”

    蒼白的青年略一側(cè)目，神色不明：“哦，你原來是心軟了？可惜……我食人，卻是不分好與壞?！?/br>
    “不是?！闭l料，裴沐卻是搖頭，“這是個(gè)吃人的世道，誰吃誰不是吃。只不過，如果只殺強(qiáng)盜，我就能去和車隊(duì)管事說，我對他有救命之恩，這樣他一定會感激涕零、奉上重金，我就能賺個(gè)外快啦！”

    她笑瞇瞇的，語氣充滿向往。

    姜月章盯她片刻，神色淡漠，不辨真意。

    倏然，他手指一握，下方血煞之力也隨之昂首擺尾、改換方向。

    車隊(duì)被從血光中放出，只有幾個(gè)人、幾匹馬捂著傷口，臉色發(fā)白，卻還安然無恙。

    反觀賊人一方，卻是慘叫連連，凄厲呼聲回蕩四方，合著沙沙草木聲一起，聽得人們毛骨悚然、不敢動彈。

    不多時(shí)，血煞盡數(shù)退回。它們一路掠過草木山石，所過之處，皆成一片廢土；唯有山坡上唰啦作響的草葉，依舊青青、依舊招搖，不受絲毫損失。

    車隊(duì)的人們目光上揚(yáng)，跟隨血煞，便見到了山坡上長發(fā)飄拂的青年。他們看不清他的臉，卻也能從那冷峻的姿態(tài)中感受到其高高在上與漠然。

    還有……四周無數(shù)具扭曲枯骨所帶來的，恐怖和陰森。

    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成了一具具干尸。

    山上山下，一片寂然。

    唯有青年旁邊矮一些的那人眉飛色舞、心情飛揚(yáng)。

    裴沐伸出手，用力對車隊(duì)招了招，興高采烈道：“喂――我們救了你，有沒有酬金?。俊?/br>
    管事一個(gè)激靈，想也不想便翻身下馬，跌撞著躬身一禮，急急道：“有、有……必有重金奉予二位仙長！”

    這對話打破了沉悶的空氣，令其他人也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要錢就好……

    人們的心情，終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山坡上，裴沐聽了回答，也是開心振奮。

    她正要抬步下山，卻被青年抓住了手臂。

    她回過頭，正見微風(fēng)拂動他的額發(fā)。那些不祥的黑色花紋已經(jīng)被他自己隱去，只留一片死氣沉沉的青白。

    他的目光也是沉沉：“不怕黑了？”

    裴沐笑起來。

    “不怕啊?！彼f得輕快，還帶有一絲奇怪的反問之意，“太陽不是已經(jīng)出來了么？”

    此時(shí)，東方日升。朝霞鋪滿天際，也帶來金色的光明。這一縷金光刺破云層，刺破淡藍(lán)的晨霧，掠過森林也掠過瀑布，一直落到了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