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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邊,穿過同樣低頭不語的人群。 阿沐…… 他在心中找到她的影子,有些委屈地對她說:我好累。 幻影之中,她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又嘆氣說:大祭司也會耍賴啊。 他恍惚一笑,乘云離去。 已經(jīng)被荒廢的烈山佇立在海邊,還同當年他們初遇時那樣。山頂?shù)男菧Y堂已經(jīng)生了藤蔓,而當陵墓入口打開時,便有森冷的、死亡的風吹來。 星淵堂碎了一個角,露出了他過去命人修造的女神像。曾經(jīng)無面的女神,早已有了他最熟悉不過的五官和微笑。 他最后望了一眼,而后閉目沉下。 入口合攏,墓xue中的青銅長明燈亮著一盞一盞的光,照亮許許多多陪葬的器物。 無數(shù)死氣沉沉的人俑代替了活人殉葬的傳統(tǒng),還成了山野間靈魂碎片的依附。 他一直下沉,直到沉入墓xue中心的青銅立棺旁。 他的阿沐就在那里。 “阿沐,你別生氣?!彼吐暈樽约恨q解,猶如她活著時那樣,“我沒有違背我們的約定。” 他手中的烏木杖亮起光芒――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型巫術(shù)正在演化。 光芒匯為無數(shù)河流,朝地底涌去,再流向四面八方。 “此令――扶桑百年,固若金石。受命于天,既壽永昌?!?/br> 他的氣息迅速衰敗,而人世間的大國氣運、人族氣運,則愈發(fā)昂揚。 這是鎮(zhèn)壓國運的巫術(shù),能保扶桑百年興盛。 代價則是他的全部生命。 雪白的長發(fā)散落在大祭司如夜的衣袍上。他感到了突如其來的衰弱,但卻不以為意,反而欣喜若狂。 巨大的青銅立棺開啟,他跨進棺木,將那具被巫術(shù)保存、栩栩如生的尸體抱在懷中―― 他終于再一次將他的世界抱在懷里,永不放開。 烏木杖靜靜地立在他們身邊。 棺木合上,巨大的陵墓震顫起來。 只在頃刻之間,烈山便消失在東方的海邊,消失在世人眼前。 天下再無扶桑大祭司,也無曾種植了神木的烈山。 而那具無人尋得的棺木里,只有一個疲累許久、終于得償所愿的人;他在他的世界身旁,迎來了最終的到來。 多年之后,也許只有陵墓中殘留的陰風還記得,那一聲聲的: ――阿沐。 ――阿沐。 ――阿沐…… 終至不聞。 第二卷 鬼醫(yī)心 第26章 挖出個雇主 大荒―― 曾經(jīng)的扶桑之國治世二百余年, 至今早已名存實亡。 扶?;适译m然還統(tǒng)治著首府上洛一帶,坐擁至寶青銅九鼎,乃名義上的天下共主, 然而,早在百年前, 天下便已被七國瓜分。 七國陸續(xù)交戰(zhàn), 幾經(jīng)波折, 在歷經(jīng)四十余年后,終于因民生凋零, 而被迫達成盟約。 大荒再次進入休養(yǎng)生息的階段, 得到了暫時的和平。 然而,戰(zhàn)亂讓曾經(jīng)的秩序與綱常崩壞大半。各地都有盜賊出沒, 刺殺、群毆之類的惡性事件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加之各諸侯國大多作風奢華, 還喜好培養(yǎng)眾多丹師、術(shù)士, 向民間收取高額稅收,便更是令百姓心思浮動、遷徙不定。 另外, 人類氣數(shù)也有損傷。比如說…… “大哥, 這深山老林的……咱會不會遇見吃人的妖獸啊?” 深夜,大荒中部。 虞國的某處荒郊野嶺中,兩男人聚在一起, 帶著啷哐作響的鐵鍬、鏟子、繩索,正在山坡上吭哧吭哧地挖土。 “聽說, 人類的氣運被打來打去,給打碎了,所以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咱們、咱們還來這里挖墓……” 其中一名賊眉鼠眼、雞胸駝背的小個子男人,拿著鏟子動也不動, 臉色煞白,哆嗦著嘴唇顫聲說道:“要不,咱還是等陽氣重的正午……” “去你大爺?shù)?!?/br> 被他喊“大哥”的高壯男人一把扔了鐵鍬,大步走到小個子面前,抬手就給了他一下兩面光,打得小個子原地轉(zhuǎn)個圈兒,兩眼發(fā)直。 大哥瞪著小個子,啐了一口,惡狠狠道:“咱干的是能給陽間看的事兒嗎?咱是來挖大墓――大墓!傳說是諸侯王的墓!” 小個子兩股戰(zhàn)戰(zhàn),哭喪著臉:“可可可是,都說大墓陰氣重……而且,而且這山窮水惡的,連個封土堆都沒有……哪兒,哪兒像諸侯王的墓啊……” 嗚――嗚―― 遠遠近近的聲音起伏不斷。乍一聽是狼嚎,再一聽卻又像一種古怪刺耳的哭聲。 唰啦――! 陰風吹起滿眼枯葉。 四下里除了狼嚎,連聲蟲兒叫也沒有。 大哥也不由打了個寒顫。他面上兇神惡煞,心里其實也打鼓。他雖然沒讀過書、不識字,卻也聽說,諸侯王的陵墓都在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遠遠看去就氣派極了,還有專門的厲害修士守著…… 這地方,哪里像? 倒是陰森森的,叫人冷到骨頭里去。 他有些后悔:真不該聽鎮(zhèn)上那瞎子方士說什么,這里有大墓,墓里有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 怎么就一時鬼迷心竅呢! 大哥卻又不愿意在小個子面前沒了臉。 他咬咬牙,抬頭看看天空――真是濃黑的天空,只幾點寒星凄厲地掛在那兒,比鬼火還嚇人。而月亮――更是沒有月亮,在厚厚的黑云里藏得好端端的! 陰惻惻的環(huán)境里,卻又另響起一種幽幽的聲音: “好黑……好黑……我好害怕啊……” “為何賺錢這般艱難……好黑好黑……” 大哥的滿臉橫rou齊齊一抽,眼角狠狠跳動幾下――怎么忘了那個多事的小子! 他一扭頭,便見不遠處的槐樹下,那負劍的小子背對他們蹲著,兩手抱頭,看著還像在不住發(fā)抖。 這小子是大哥和小個子半道碰上的。原本大哥見他背著劍,還會使幾手法術(shù),就起了心思拉他入伙,還胡吹大氣一番,說墓中如何多金富貴云云,又承諾事成之后,必定會分給這小子大大的一份。 這小子是個貪財愛錢的,一聽就兩眼發(fā)光、一口應下。大哥還想著這下萬無一失,誰知道、誰知道……這小子卻是個怕黑的慫貨! 這么一想,大哥簡直怨念叢生,心里那點子后悔、害怕,全都一鼓作氣地化為惱羞成怒。他便撿起鐵鍬,大步往那頭走去,用大嗓門兒來消解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 “喂――你!”他惡聲惡氣道,“你這小子,在那兒躲什么清閑!怕黑怕黑,還是不是個男人,怕黑你他大爺?shù)膩硗谑裁茨埂?!?/br> 大哥沒有看清發(fā)生了什么。 甚至,他連聲音也沒聽見。 他只看見一道雪亮的光刺破黑暗,也刺破林中的森森鬼氣,倏然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