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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他應當看穿了她的想法,對眼前的局面也有所預料。 “副祭司何故停步?”他慢悠悠地說,明知故問,“若是有什么下定決心去做的急事,我并不會阻攔?!?/br> 他的聲音清冷平淡,那張沐浴著陽光的臉也依舊蒼白、毫無血色,但是……他眼中那尖銳肅殺的冷氣消失了。 此刻,那雙深灰色的眼睛里有隱約的笑意在閃爍,仿佛冬夜星空一夕遇暖,便成了晴朗遼闊的春夏之夜。 裴沐疑心他是在嘲笑自己。 她有些尷尬,也被笑得有些不樂意,卻還是痛快地走回他面前,哼道:“我停下來是為了讓大祭司看笑話。好啦,笑話看完了,大祭司可以將其他事情告訴我了么?” “笑話么……” 他卻不急回答,而是略一沉吟。忽然,他的唇角竟然真切地上揚些許,讓那點似有若無的笑影成了近在眼前的淺笑。 “副祭司倒確實頗為有趣?!贝蠹浪疚⑿χ鴵u頭,“也好,總歸你早晚都會知曉?!?/br> 男人說罷,便抬起烏木杖、輕輕一頓。 倏然間,四周景色變換。青色的苗木、濕潤的黑土、淡白的云氣……諸多顏色忽然混在一起,最后再猛然分開。 裴沐察覺到淡淡的神力波動,眼前再一花,接著,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經截然不同。 陽光垂落,神木參天。她和她面前的大祭司,一轉眼已是回到了烈山之巔的神木廳。 裴沐呆了呆,已經是忘記了剛才的不樂意。她眼睛一亮,興致勃勃道:“你果然能做到身隨意動?你力量強大,是不是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一直想學這種巫術,卻一直不得要領,能否請大祭司賜教……” 大祭司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神色一動,忽然問:“副祭司又不生氣了?” 裴沐:…… 她向來是有些忘性太大的。她是個成天樂悠悠的性子,就算生什么氣,也總是持久不了。 可現(xiàn)在被大祭司當面戳破,她哪里肯認? 她便立即嚴肅了神色,硬生生將話頭一轉:“……為了不讓大祭司趁機逃跑,還請大祭司現(xiàn)在就詳細說說有關神木之心的事?!?/br> 唉,學身隨意動的事……還是今后再說吧。 大祭司盯著她。 他的神色出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波動,好像是又忍不住想笑,可是又竭力克制住。 裴沐又要疑心他嘲笑自己了。 不過還好,這一回,那淺淡如雨霧的笑并未真正出現(xiàn)。 大祭司只是微微搖頭。在她面前,他好像總是這么微微搖頭,有時是不贊成、不悅,有時是單純的無奈。 “真是個……奇怪的性子?!彼吐曊f了一句,才問,“你想知道什么?” 裴沐聽見他說自己奇怪了。她耳朵尖動了動,還是決定正事要緊,自己暫時不予反擊。她就板著臉:“屬下想知道三件事。” “第一,扶桑部中內鬼是誰,大祭司是否知曉?” “第二,大祭司既然知道失竊的神木之心在無懷部,為何不速速取回?” “第三,大祭司的傷……究竟如何?” 她自認問得很鄭重,可古怪得很,面前的男人又露出了那好似忍笑的神情。 “副祭司已然是……頗有繼任者的氣勢。這很好?!彼Z帶贊賞,話鋒一轉,“不過,這三個問題卻是問得不夠好?!?/br> 就像大荒上的成獸會耐心地教導幼獸捕獵一樣,大祭司也進入了某種“教導者”的角色。 他分析說:“第一個問題,我自然不能確定,否則我早已處理干凈。但若問線索,我便告訴你,內鬼是有資格出入星淵堂、靠近神木廳之人?!?/br> 有資格出入星淵堂的人是扶桑祭司、扶桑首領,必要時,各位將軍也能前往。 但是,有資格靠近神木廳的…… 只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祭司,以及扶桑首領,這五人。 而自五年前的事件之后,玄武之位空置,其職責由青龍一并掌管。 裴沐心中一沉:“大祭司是說,內鬼要么是姚森,要么是青龍、白虎或朱雀中的其中一個?” “不錯?!贝蠹浪究此谎?,忽然說,“我知道你懷疑姚森,但在獲取確切證據(jù)之前,對所有人都要保持懷疑?,F(xiàn)在先靜觀其變,我自有安排?!?/br> 裴沐不喜歡懷疑親朋好友,但她知道大祭司說的是對的。她沉默片刻,點頭應下:“我明白了?!?/br> 大祭司頷首:“那么,第二個問題。神木之心被偷之后,有人想方設法將它藏了起來,遮蔽了我的感應。直到上回與無懷部作戰(zhàn),我殺死了他們一位祭司,才探查到神木之心的波動?!?/br> “原來如此,那……”裴沐想了想,“我去偷回來?我擅長御風,應當能潛入無懷部深處。他們要藏神木之心,必然只能將它藏到神木中,并不難找。” “胡鬧。” 大祭司一聽便蹙眉,斥道:“你是我定下的下任大祭司,便是我親自前去取回神木之心,也不會教你去冒險?!?/br> 誰要當你的下任大祭司?裴沐心中翻白眼,面上裝乖,敷衍哄道:“好,多謝大祭司回護。那要如何取回神木之心?” 只要問清線索,誰理你呢?裴沐是這樣想的。 不過,也許大祭司看穿了她的想法,所以他根本不回答這個問題,只說:“想知道?很好,等你當上大祭司,你便清楚了?!?/br> 裴沐:…… “至于第三……” 男人忽然移開目光。 裴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神木郁郁蔥蔥、隨風輕搖,滿眼翠綠生機,哪看得出半點損傷? 正如她眼前這人,眉眼總是深邃冷淡、神色總是波瀾不驚,身姿也總是筆挺,當他沉默著走過,連天地都仿佛為之靜默——是這樣的一個人,誰能看出他實則命不久矣? 大祭司輕聲說:“我傷在心臟,一半心脈已碎,早已無藥可治。若有傳說中的神草仙花,或可挽回,但神靈離去經年,世間早已沒有神物存在?!?/br> 他語氣很淡,沒有絲毫害怕或遺憾,好似只不過是講述一件人盡皆知的小事。 見他這樣,裴沐心中難過起來。 “為什么不讓人努力去找?大荒廣闊,說不定哪里就有神草仙花。大祭司,你何必這么早早放棄……” “人力珍貴,不必浪費在飄渺之事上。我死后的事,我都有安排,不會影響扶桑部的繁衍壯大?!?/br> “可……” 有時候,一個人越是語氣清淡,反而越說明他主意已定。 大祭司搖頭制止了裴沐的話語,自己也不再多說,只往左側走去。 左側的平臺原本空空蕩蕩,只有鋪陳的石板、貼著山壁的青銅落地燈,但當他走去時,四周山石就像被賦予了生命,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