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年沒見她mama，她也不會有想念這種感覺。

    她mama在這里受到了很周到的照顧。因為錢不是白花的，這大概是全國最貴的療養(yǎng)院了。

    她mama見到她來很高興，上了年紀之后，宋薇已經(jīng)完全戒除了年輕時候的賭癮，她唯一牽掛的就是這個女兒，雖然這個女兒如今已經(jīng)完全成為了能讓她驕傲的樣子。

    宋薇確實沒有想過她女兒能這么出息，即使她對寧曲是怎么達成現(xiàn)在的成就毫不知情。

    寧曲很耐心地聽著宋薇說著她在療養(yǎng)院中的生活的點點滴滴。母女二人似乎也只剩下這樣的聊天方式了。寧曲從來不會跟宋薇細談自己的生活，宋薇甚至不知道她現(xiàn)在處于離婚前夕。

    宋薇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她的護士走過來，拿著藥讓她吃下，才總算是停頓了下來。而寧曲也趁著這個時候，迅速組織了自己的語言，在宋薇吃完藥，準備繼續(xù)自己的話題之前開了口。

    “mama，你能不能告訴我，十五年前的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曾經(jīng)不止一次詢問她mama這個問題，但是她mama總是會避而不談。等過了幾年，寧曲已經(jīng)不太在意這件事了，就再也沒有問過了。

    寧曲的問題讓宋薇臉色微變，似乎寧曲這句話將她拉回了十五年前的記憶之中。

    宋薇在面色幾經(jīng)變化之后，還是開了口。

    “那天晚上…”

    一盞臺燈靜靜地在深夜中發(fā)著光，桌前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桌子一角的鬧鐘已經(jīng)指向了十點，但是她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作業(yè)。

    當指針指向了十一點的時候，她終于寫完了，正準備睡覺，放在桌子角落里的手機很突兀地響了起來。

    “叮鈴鈴…”

    小姑娘被嚇了一跳。

    她咽了口唾沫，頓了頓，還是接了。

    “喂？”

    “你mama在賭錢的時候出老千，現(xiàn)在在我們手上，你要是想讓你mama回來，就乖乖地將你家的房產(chǎn)證送過來，否則，我們就砍下你mama的一雙手！”電話里面響起了一句惡狠狠的威脅。

    寧曲嚇得不敢出聲。

    “聽到了沒有！限你兩個小時之內(nèi)，將房產(chǎn)證送到白云廠區(qū)來，你要是不送過來，我們就將你mama的手給砍下來！你要是敢報警，就等著給你mama收尸！”

    黑暗中，沒關(guān)嚴實的窗戶猛地被風(fēng)吹得撞向了墻壁，發(fā)出一道巨響。寧曲頹然坐在床上，她愣了一分鐘的神之后，立馬彈跳起來，滿屋子找房產(chǎn)證，她不知道她mama將房產(chǎn)證放在哪里了，但是她知道，她要是不將房產(chǎn)證送過去，他們真的會砍她mama的手。這些賭博的人有多心狠手辣，她很早的時候就領(lǐng)教過。

    但是她不管怎么翻箱倒柜地找，就是找不到那個紅色的本本。她不知道她mama早就將房產(chǎn)證給當成抵押物品給了高利貸那邊了。

    當她找了塊一個小時，所有的房間都已經(jīng)被她翻遍之后，她還是找不到那個本子。她絕望地癱坐在地上，開始無助地痛哭。

    她想到了報警?，F(xiàn)在似乎只有警察才能救她mama了，但是她要是報警，她mama很有可能會在那些人逃跑前被殺掉。

    在慌亂之時，她突然想起那個在學(xué)校里一直保護她的小男人來。

    她幾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打通了他的電話，語無倫次地告訴了他今晚上發(fā)生的事情。

    電話那邊，他異常的沉默和冷靜。

    寧曲哭著說完，才發(fā)覺自己簡直荒謬得可笑。周行在學(xué)校里確實無人敢招惹，可是這些賭場的人本來就是亡命之徒，周行再學(xué)校再混得好，他也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她將這件事告訴他，他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電話里，周行卻告訴她：“別怕，我去將你mama救出來?！?/br>
    她當時真的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她選擇相信周行。

    掛斷電話之后，她強迫自己在房間里等了十分鐘，然后終究放心不下，出門下了樓。這個時候，還不是滿大街都是出租車，她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一輛出租車，而且她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她死死地握著手機，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

    她真的害怕。她人生什么也沒有，即使她mama愛賭博，那也是她mama，她唯一的親人。

    等到快十二點，她終于忍不住，打給周行的電話無人接聽，她猶豫再三，打了報警電話。

    她mama是第三天才回來的，當時她mama渾身是傷，顯然那些人打她了。寧曲相信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mama當時的慘狀，她恨得想去殺了那些畜生。

    從那以后，她mama再也不去賭博，她也再沒有見過周行，那晚的事情，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布，讓人再也無法窺見。

    “那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寧曲迫不及待地追問，“我都已經(jīng)三十了，mama，你告訴我吧，那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宋薇拉著寧曲的手，咳嗽了兩聲，才緩緩道：“那個少年，他跟我說是你讓他去救我的?！?/br>
    “原來…周行竟然真的去了？”寧曲喃喃。

    宋薇點了點頭，寧曲能感受到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個少年，真勇敢啊?？墒且舱娴摹彼无鳖D了頓，霍地將目光掃向?qū)幥?，壓低了聲音，“那個少年捅了這些人！”

    “什…什么！”寧曲瞪大了眼睛。

    “當時看守我的人一共有三個，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那個少年從門口摸進來，準備將我救走的時候，被看守我的人發(fā)現(xiàn)了，然后那個少年被抓住，三個人一起圍著打他。我當時被綁在了椅子上，什么都做不了。我當時看那少年被打得這么狠很難過，我知道他是想來救我?！?/br>
    “然后呢，mama？”

    “然后我看到他抽出了一把匕首，我?guī)缀鯖]看清他是怎么將那幾個人給放倒的，然后他將我救了出來，警察就來了。他當時很害怕，他可能殺了人。然后他就跑了。等警察來，因為這些賭場的人干的都是違法的事情，我雖然知道真相，可是我不愿意將這個孩子牽扯進來，就沒有將真相說出來，只說自己當時被打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這幾個人就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當年你還小，我擔(dān)心一旦告訴你真相，你會說漏嘴?！?/br>
    “mama！”寧曲萬沒有想到當年竟然是這樣的真相，也就是說，她以為已經(jīng)死了的周行并沒有死，他還活著！

    寧曲當年去過周行的家。

    周行家比她家還貧窮，周行的父母都已經(jīng)不在了，周行沒有兄弟姐妹，他和他奶奶住在一起，當年周行消失之后，他奶奶還大病了一場，這都是寧曲去他家找他的時候聽說的。

    周行當時只是個初三的孩子，卻為了救她mama傷了人，還因此流亡在外多年。

    寧曲的心在這一瞬間被前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