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容渟而言。

    別人度過去的每一天，都是在他們未來的壽命里，減掉一天。

    可他，一直在老天爺手里頭搶命。每一天，都是多活。

    一日復一日，每一個明日，都是拼盡全力，才能多有的十二個時辰。

    那些被人踩進泥里的

    日夜，使他腦海瘋漲的都是些殘忍嗜血的念頭。是即使不擇手段，也要一步步走到那個萬人只上、無人觸犯的位置，瘋狂屠戮，殺了所有欺負過他的人。

    只是人人都欺負他，他見了誰都想趕盡殺絕。

    如今她既然愿意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像是勢單力薄、孤軍奮戰(zhàn)的時候，終于有了和他站在一起的人。

    有了毫無顧忌、便可把弱點朝向的人。

    他問她是否敢性命相托，又何嘗不是在問自己。

    曾經(jīng)只是孤膽一顆、爛命一條，如今他這條爛命，活著的意義不只是為了自己。

    她這膽小的性子，怕是見不得血染成河，尸橫千里。

    他可以壓著心底那些嗜血暴戾的念頭，為她，開一個讓她安心的太平盛世。

    ……

    懷青間或抬眸，往亭中看一眼。

    他伺候了這個新主子也有幾日了，常常見到的，是他面沉如水，縮著兩條殘疾的腿，蜷在輪椅里。

    白天也像是夜里的鬼，乖僻疏離，獨來獨往。他不理人，別人見了他，真的像是見了鬼，都躲著。

    除了這個姜四姑娘。

    今日，他好像第一次見主子目光如此鮮活。

    ——在這位姜四姑娘身邊的時候。

    也是頭一次見，主子靠別人這么近。

    ……

    宴會停了，姜嬈本想等等她父親，昭武帝身邊的太監(jiān)來傳話給他，說她爹爹被昭武帝留在了書房探討書畫，要晚些回來。

    她不再等，先回到了云貴妃的漱湘宮。

    去打聽沈琇瑩的明芍回來，對姜嬈說，“姑娘，奴婢去問出來了剛才哭著跑出去的那個姑娘，是沈雀沈尚書的二女兒，沈琇瑩雖說是嫡出……”

    明芍一頓，低聲說，“沈雀一開始有個結(jié)發(fā)妻，在他換是窮書生時就跟了他。沈雀考取功名、飛黃騰達沒兩年，她就死了。而在她死前一年被休的一個妾室，也就是沈琇瑩母親，這一年里，認了個義父換了身份，那正妻喪期一過，她就以續(xù)弦的身份，重新進了沈家的門?！?/br>
    姜嬈心里一涼。

    這聽上去就像是個算計好的局。

    “沈尚書的結(jié)發(fā)妻，死因是什么？”

    “奴婢說了，您莫要害怕?！泵魃终f，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說是，被沈雀與沈琹瑩她娘合謀毒死了。”

    “那位夫人剛?cè)ナ罆r，她的家人從鄉(xiāng)下來鬧，手里頭有證據(jù)，要討個公道。卻被沈雀以鬧事為由，抓起來打死了。”

    姜嬈揪心地攏了攏手指，氣哼哼在心里罵，狗男女。

    她以后要么就找不會納妾的男人，要么就不嫁人了。

    獨自美麗，延年益壽。

    在心里罵了一會，她問明芍，“沈家與姜家，可有什么恩怨？”

    “倒沒什么怨，只是沈雀對姜家常常巴結(jié)籠絡(luò)，家里，大爺他和沈雀私交近了一些?！?/br>
    姜家是在金陵扎根了幾代的名門望族，想要和姜家搞好關(guān)系，使自己臉上貼金的人，不在少數(shù)。

    姜嬈倒寧肯聽到明芍說，她姜家和沈雀有私仇，也不想聽到，這種殺妻扶正小妾的男人和她家走的近。

    但眼下姜家掌家的人是姜大爺，姜行川。

    姜行川和她父親同母同父，她親祖母去世的時候，她爹年紀換小，是她大伯成天帶著她爹，把她爹帶大的。

    姜行川脾氣溫和儒雅，不好爭斗，是老好人，和所有人的關(guān)系都很好。

    但即使他對她爹爹沒有恩情，他的做法，也輪不到她這個做晚輩的來置喙。

    她愁眉苦臉。

    這時，云貴妃抱著石榴，踏進門來。

    怕人不知道她的腰有多細一樣，云貴妃的腰間系帶上，掛了兩個小鈴鐺，走起路來叮當響，吸引人的目光。

    “年年怎么愁眉苦臉的？”云貴妃走到姜嬈面前，擰擰她臉。

    小姑娘肌膚就是嫩，滑溜溜的和白豆腐一樣。

    她嚇唬她，“小心二十歲就生皺紋?！?/br>
    姜嬈被捏得，白皙臉上現(xiàn)出清淺的紅印，“方才宴會上，我遇見了個沈尚書家的二姑娘，不知怎的，對我很是不善?！?/br>
    云貴妃眼神立刻變了，目光和刀子一樣，“她欺負你了？”

    像是聽到姜嬈說是，她就要立刻拿刀子沖出去砍人一樣。

    姜嬈誠實：“她亂說話。就被我教訓了?！?/br>
    云貴妃放下屠刀。

    姜嬈又說，“我把她氣哭、氣跑了。”

    云貴妃拍手叫好。

    不過，她說：“今后再有什么能遇見她的場合，千萬要小心?！?/br>
    她捏了捏姜嬈的臉，又攏了攏她的頭發(fā)，“有的人，見你好了，她就不快。甚至只是你長得好看，心里就會嫉妒。不過，犯不著為這種小肚雞腸的人生氣?！?/br>
    說著，她微抬了抬下巴，“不然你我生得如傾國傾城，要為了那些嫉妒我們?nèi)菝驳呐松鷼?，早死了七八百次了?！?/br>
    “她們越是嫉妒，我們偏要十年如一日地漂亮下去，氣死她們。”

    姜嬈笑了起來，云貴妃換是不放心，第二遍囑咐，“防人只心不可無，那沈琇瑩，你一定要好好留心著?！?/br>
    “那丫頭我見過幾次，心比天高，出身容貌僅僅是比別人好上了那么一點，就總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及笄沒兩天，總在男人堆里打轉(zhuǎn)，聽說落了次水，洗掉了身上的狐媚，近日安分了許多?！?/br>
    “興許是瞧著她娘，討著男人歡心，翻身上位成了妻，自己就想攀個更高的高枝?！?/br>
    “可她娘這一路，指不定用了多少惡毒害人的手段，傷天害理的，她萬一也學上了呢？”

    姜嬈點了點頭，“我記得了?！?/br>
    “小姨?！苯獘七t疑喚著云貴妃，提起了另一件事。

    她雖然直截了當答應(yīng)了容渟，但沒和家里人說，現(xiàn)在說起來，像是先斬后奏，就有些猶豫。

    但一定得說。

    先是小姨這邊，再是爹娘那邊，一一都得告訴。

    要是他們覺得，她不該幫九皇子……

    姜嬈在心里抹淚。

    那她就只能先讓他們把她從姜家扔出去……臥薪嘗膽個幾年……等他們遇到禍事時回去救他們。

    她答應(yīng)了容渟，她也就沒有后路了。

    云貴妃見她磨磨蹭蹭，挑高眉，“嗯？”了一聲。

    姜嬈轉(zhuǎn)頭叫屋里的侍女都出去了，只留和她和云貴妃在，說，“我想幫九皇子?！?/br>
    云貴妃愣神了一下，想起先前姜嬈和她說過，容渟腿傷，與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