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你趴在那里，跟整個班上的學(xué)生都格格不入，一般人都覺得你孤傲，聰明所以看不起人。那我知道，你不是孤傲，而是孤獨?！?/br>


    周自橫瞳孔緊縮，這些話……徐濤從來沒跟他說過。



    “那種眼神，我曾在我兒子眼中見到過?！毙鞚鲱^回憶著往事，眼睛雖然渾濁卻透露著愛意，“我從小就對我兒子的事不怎么上心，很多事情都不過問，他媽也忙……漸漸地，他跟我們的關(guān)系疏遠了很多，等我們意識到時，已經(jīng)無法及時挽救了。”



    徐濤看著周自橫，少年的側(cè)臉對著他，埋在一片陰影里：“所以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缺愛的孩子。我不想這么讓一個人才損失掉，就像那株營養(yǎng)沒供上去的仙人球一樣，它本身是無辜的，我應(yīng)該及時為它提供一個良好的環(huán)境，讓它好好長大?！?/br>


    “不過還好，你沒有長歪?，F(xiàn)在我想通了，與其做著本職工作，去培養(yǎng)所謂的棟梁之材，倒不如先培養(yǎng)一個人格健全的孩子。”



    周自橫苦笑道：“老師……您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沒話說。但是……您就打算在這一直養(yǎng)花嗎？國大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我……我保證！”



    少年的聲音清越，還帶著顫抖和乞求。徐濤摸了摸他的頭：“你以為我是因為課題不能繼續(xù)才辭職的？我其實早就有退休的打算了，等過一陣子，我就去養(yǎng)孫子哈哈哈！”



    “不過你當(dāng)時差點燒了實驗室，我事后還氣了好一陣子。心想著你小子什么來找我，結(jié)果半年還沒等來，脾氣還真是倔……還有個課題，我就全交給你了?！毙鞚兆Ψ降氖?，信任道，“我相信你一定會做的比我更好！”



    青梅酒度數(shù)不高，但后勁十足。周自橫雙頰泛起粉紅，話語里還帶著幾分不真切：“老師……我……我會的……”



    天色漸黑，氣溫驟降，徐濤上了年紀，膝蓋受不了，拿了個熱水袋放在腿上。



    兩人總算解開了心結(jié)，不，應(yīng)該說是周自橫單方面解開了心結(jié)。



    “對，周教授還給我打過電話?！毙鞚谥械闹芙淌陲@然就是周琮。



    但周自橫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我爸他……說了什么？”



    “問了當(dāng)時的實驗室事故，還說哪天有時間一定登門道歉，叫我不要和你計較?！?/br>


    周自橫眼睛酸澀，原來周琮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做了這么多嗎？心臟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充滿了一般，鼓鼓的，熱氣在胸膛內(nèi)散開。



    “你不知道？”徐濤接下來的話讓周自橫的驚訝程度更上了一層，“外面那孩子是你同學(xué)吧！這半月找我兩三趟了，你也不知道？”



    周自橫愣住，隨后順著老教授的手指移去視線——



    冬夜里，季慵高瘦的身影被籠罩在一片月色里，隱隱約約。



    



    



    第41章



    周自橫這表情,徐濤一眼就心領(lǐng)神會。



    少年輕輕問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不知是在問徐濤，還是在問自己。



    徐濤見自己這學(xué)生一直呆呆朝外望著,心思早不在這里，干脆抱著熱水袋站起身：“得，今天我也就不留你倆在這吃飯了，以后有空記得多看看我老人家，不止青梅酒,我釀的米酒也好喝。”



    “恩?！敝茏詸M也起身,眼前的老教授雖辭了工作，但雷厲風(fēng)行的作風(fēng)依舊在，讓人不得不敬重起來，“您注意身體,改日我再來找您?！?/br>


    徐濤點頭,“去吧,你那朋友估計已經(jīng)凍僵了?！?/br>


    周自橫沒有再停留，朝屋外那條小路出發(fā)。



    冬夜的月色朦朧,給平時灰敗的水泥路鋪上一層皎潔的白紗，踩在上面似乎比之前更柔軟。



    周自橫加快腳步，他跟目標(biāo)隔挺遠。



    季慵站在這條路唯一的路燈下，半個身子被隱藏在黑暗中,側(cè)顏對著他，只看得見挺拔的鼻梁。



    周自橫酒勁兒有點上頭，渾身發(fā)熱，又覺得季慵太遠,自己太慢，于是快走變成了小跑——他想早點見到這個人，他有一大堆問題，無數(shù)的話想和他說。



    季慵在這干站了好幾個小時，氣溫低不說，主要是太不安了。他一面擔(dān)心著院子里談話的兩人，一面又怕自己弄巧成拙，反而讓兩人的誤會更深。



    那天他從袁杰那兒問到了徐濤現(xiàn)在的住址，半個月來三番五次打擾他，估計人老爺子早就對他這個不速之客感到厭煩了。



    對他厭煩沒事，只要能幫到周自橫就行。



    小室友整天悶悶不樂，心病總要心藥醫(yī)。



    就像他最后一次拜訪徐教授，對方問為什么要這么做時，他的回答——



    “其實沒什么，我能做的就這么多。如果周自橫在面對您、面對這件事時是脆弱的，是不堪一擊的，那就讓我擔(dān)起那份勇敢。我不自量力，我多管閑事，但只要他能快樂，我沒什么不能的?！?/br>


    季慵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轉(zhuǎn)身一看，周自橫正乘著一身月光向他跑來，微喘著氣，面頰微紅。



    他似乎聞到了一絲清甜，帶著微酸。



    周自橫在離季慵半米不到的距離處停下腳步，兩人對立相望。



    季慵的耳朵，鼻子都凍紅了，哈著白氣，路燈將他的影子拉的修長。



    周自橫低聲喘著氣，酒竄上臉，連帶著眼尾一片嫣紅，只定定的看著眼前人。



    他發(fā)現(xiàn)，先前那些洶涌的思緒，不安的內(nèi)心，在面對這個人時，一下子就消失了，心情突然就平靜下來。



    兩人隔空對視了半分鐘，最后季慵朝他邁步。距離拉近后，他微微俯身，問：“怎么樣？”



    在寒夜里站了幾小時，聲音都啞了。



    周自橫心中驀然滋生出一種情緒——那是他以前從未體驗過的。



    叫心疼。



    周自橫只看著他，沒回答，反而問他：“你早就來過老師家了？”



    季慵一聽就知道沒瞞住，其實他有一大堆理由可以為自己開脫和辯解，但最后還是只輕輕“嗯”了一聲。



    周正橫的聲音分不出喜怒：“為什么這么做？”



    季慵看上去有些萎靡，果然自己好心辦了壞事：“我就是看你不開心，所以……”后面的話說出來沒什么意義。



    周自橫氣勢上頗有些咄咄逼人，繼續(xù)問：“那你知道老師今天要給我打電話？”



    季慵嚇得擺手：“這個真不知道！我也是到這里了才知道！”



    “嗯?！敝茏詸M朝前走了一步，仰起頭時兩人鼻子都快要貼到一起，“既然你都來過了，那為什么下午的時候不陪我進去？”



    季慵看著他濕潤泛紅的眼睛，深深地陷進去：“有些事情需要你親自來解決，但你一回頭，我就在?！?/br>


    周自橫沒說話。



    季慵弄不清楚他的態(tài)度，又被這股清甜迷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