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這條性命，自是不敢再辜負世間美景嬌娥?！?/br>


    陸維向來喜愛楊策坦蕩有趣，楊策亦只在陸維面前暴露出這一本性，陸維不知不覺中唇角微翹，損他道：“楊君若是年少翩翩時，少不得與此間美貌花娘來段佳話。如今須發(fā)花白，眼昏齒搖，放在平常人家都已是抱孫的歲數(shù)，也不知有沒有慈悲的花娘，憐老憫弱則個?！?/br>


    楊策聽了也不惱，端著酒盅細細打量了對面的陸維一番，搖頭道：“陸君倒是瀟颯清舉、俊逸無度，與我相交這三十余年來容顏未改，倘若有花娘見了，怕是不要銀錢也肯倒貼?？上О　轶w冰涼、輕若無物，只好看得不好用，入不得鴛鴦帳，共不得春夢夜長?！?/br>


    兩人一番互損取樂之后，烏篷船在江中拐了個彎兒，轉(zhuǎn)為逆風，速度陡然慢了下來。



    陸維見狀，伸手招出昊天環(huán)佩，一曲“風解意”自指端流泄而出。



    此曲一奏，與天地交感，原本的逆風吹至烏篷船一尺外便消散無蹤。又有清風順勢起，伴隨著沓沓琴音，送烏篷船沿江而去，船速倍增。



    搖櫓的艄公在江上幾十年，亦未曾遇到過這種事，當下便嘖嘖稱奇，卻不疑有它。



    ……



    江北是著名的膏粱錦繡之地，富貴溫柔鄉(xiāng)。



    此處頂級的青樓便有七座，七座樓又各有一位名滿天下的行首，并稱江北七絕樓。



    傍晚時分，陸維與楊策便來到了七絕樓其中的一座，梨花樓前。



    梨花樓，顧名思義，此處前庭后院都栽種了梨樹。



    眼下恰逢春季，正值梨花盛開之時，只見一座朱樓被淡雪般的花海簇擁，香氣馥郁，當真是春風梨花入綺夢。



    楊策只穿了一襲普通青布袍，然而其因為久居上位，掌管生殺多年而氣度超然，踏入此間之后，非但沒有人去攔他，反倒有大茶壺殷勤的過來替他在大廳里尋了個雅座，端茶遞水。



    陸維則隱去了身形，隨于楊策之側(cè)。



    梨花樓做為七絕樓之一，往來常有儒生士子、文人sao客，雖然從底子上來說，亦是聲色犬馬之所，表面上卻總要端起個不流于凡俗的高雅架勢。



    比如這大廳里，就沒有迎來送往、陪酒賣笑的姑娘，只得兩名女先兒坐在廳堂正中唱彈詞。



    再就是幾名大茶壺穿梭來往，為滿座的客人斟茶倒水。



    聽彈詞與喝茶水都是免費的，只有點了姑娘相陪或者渡夜，才會按姑娘的身價收取銀兩。



    這里的姑娘比那些中下等窯子里的姑娘，也要矜貴許多，輕易不出廳拋頭露面，只在樓上接待客人，不似歡場女子，倒似閨秀一般。



    梨花樓的大茶壺都極有眼色，見楊策是初次來這里，便拿來一個紋飾華美、巴掌大小的紫檀盒，放在楊策所在的桌上。



    楊策覺得新鮮，伸手打開盒子，只見里面擺放著手掌長、四指寬、半分厚，做工極為精致的象牙簽。



    隨意從里面抽了一張簽出來，只見正面紋繪有一琵琶，并在旁邊以簪花小楷題了句詩：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反面則寫著伎家的名字：柳茵茵。



    又抽了一張，只見繪有一枝花，一壺酒，同樣以簪花小楷題了句詩：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反面同樣寫著名字：章福兒



    原來這里的姑娘不出廳堂拋頭露面，新客人便是通過這畫了畫兒、題了詩文的象牙簽來挑選。



    這兩個簽文都很明顯，柳茵茵擅長琵琶，而章福兒擅長陪酒、笑語解悶兒。



    再往下看，居然還有：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沒想到這青樓之中，連熟讀兵書的姑娘都有，當真是考慮到了各個層面、愛好的客人。



    楊策在那里看著新鮮，陸維卻將目光投向了廳堂正中，兩名正在唱彈詞的女先兒。



    她們在彈詞中講述的，并非是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是去年青河突發(fā)洪水，眼看著就要沖毀了良田房屋，卻有一位仙人翩然而至，拯救了萬千百姓的故事。



    女先兒們彈奏演唱的情緒充沛、感情飽滿，字字句句皆對這位仙人充滿了敬仰贊美之情，又仿若親眼目睹。



    陸維聽了，就覺得有些奇怪。



    像這種神仙傳說，歷朝歷代都有，基本上都為編造，不足為奇；奇的是這時間節(jié)點就在去年，地點也是再清楚不過，若是編造，豈非輕易就會被戳穿？



    他見過的修真者，皆為避世修行，整日為自己的壽命與進境cao碎了心，除非師門遇到大事，基本對外界不聞不問，哪里有什么閑暇去管世間不平？



    于是陸維轉(zhuǎn)頭朝楊策道：“楊君，你覺得這彈詞如何？”



    楊策看象牙簽，看得頭也不抬，道：“略有所聞?！?/br>


    梨花樓大廳的雅座，都是由屏風隔成一間一間的，而且大茶壺們未經(jīng)召喚，也不會輕易過來。



    所以縱然楊策對著隱去了身形的陸維說話，也不會顯得過于突兀，被人發(fā)覺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陸總：楊老頭，人老心不老……



    楊策：誰是老頭，論歲數(shù)你明明比我老一大截好吧？



    



    



    



    第131章



    



    “陸君這些年只在暉京一帶停留,又未曾參政,故而有所不知?！睏畈咭贿叿瓩z著手里的象牙詩簽,一邊與陸維閑聊，“近幾十年來，在民間經(jīng)常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算算啊……青河與嘉江數(shù)次水患，各地蝗災(zāi)、地震,每次在朝廷安排的人員物資下去之前，便常常有人施以援手，穩(wěn)定局面。”



    “剛開始的時候，朝堂上還為此擔心了一陣子,怕是有什么邪教或者前朝余孽,趁著天災(zāi)的機會施恩于民眾、拉攏人心,妄圖顛覆社稷，因而嚴禁暉京城中民眾談?wù)摗６笠妿资杲匀绱?，民心并無異動，才漸知不是。”



    “我雖未曾親眼得見,卻也對這等做出利國利民之事,又不留姓名者，懷以敬意?！?/br>


    陸維點點頭,道：“原來，是我孤陋寡聞了?！?/br>


    楊策這時舉起一張詩簽,擊節(jié)嘆道：“此女子必為一妙人兒?！?/br>


    陸維湊過去看了看，只見這張詩簽上繪有一面鸞鏡，題著：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背面寫著伎者的名字：顧水云。



    陸維笑道：“此女口氣很大啊?！?/br>


    這詩簽上的意思翻成白話就是——甭管您是誰，愛好些什么，來我這兒就對了，都能給您兜著，讓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