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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地上,“沒關(guān)系,我還記得那個約定?!?/br>“什么?”“沒什么啊?!?/br>兩日后,泗水被調(diào)往西茅凈軍。西茅,位于熙和門宮墻外,是皇宮的廁所之一,歸司禮監(jiān)管。而凈軍便是指負(fù)責(zé)清掃各處便溺之所的太監(jiān)們,這是所有太監(jiān)中地位最低賤的苦役。“你!給我好好聽著!”老太監(jiān)馬由的喝聲把正在發(fā)呆的泗水嚇了一跳,“瞧瞧你這活兒干的!”泗水一手把著馬桶,一手拿著刷子,卻只是輕攪幾下,就擱到一旁。馬由盯了他老半天,總算是憋不住了。“不是早說了嗎?干咱們這活兒的,就得不怕臟,不嫌臭,就得無論春夏秋冬、每時每刻在這西茅候著!”見泗水不聲不響,馬由嘆了口氣,“這兒哪個不是苦人?要想舒坦,當(dāng)初干嗎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聽到這里,泗水渾身一顫,抬頭瞪了馬由一眼,忽然拿起刷子用力地刷起馬桶來。馬由揚著眉毛搖了兩下腦袋,走開了。凈軍的活兒確實勞苦不堪,每月初四、十四、二十四日,都要進行大掃除,抬運堆積的糞便,平時更是不管雨雪,都要日夜守侯,不敢松懈。泗水本就體質(zhì)孱弱,又加上飲食欠佳,硬撐著入了冬,終于發(fā)起了高燒。即便如此,也是沒有休息的,一切苦役照常。然而,這段日子一直忙于跟隨辛達年的悅來對這些始終一無所知。直到宮中開始張羅春節(jié),悅來乘著辛達年忙碌,才偷偷溜了出來。“什么?王敏?”聽了悅來的問話,王富貴有些莫名其妙,“他早就被調(diào)去西茅了?”悅來大驚失色,忙問:“什么時候的事?”王富貴翻著眼睛想了想,回答道:“有兩個多月了吧。”“什么!”悅來二話不說,起腳直奔熙和門。路上他邊走邊想:“泗水這小子,肯定不識趣,得罪了哪個大人物,要不怎么會去那種地方……”悅來一眼瞧見了馬由,趕忙上前哈腰問道:“這位公公,可知這兒的王敏現(xiàn)在哪兒?”馬由揚著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伸手一指道:“那兒,一個人刷馬桶呢?!?/br>“一個人?”悅來心中疑惑,不禁問道,“為什么?”馬由搖頭道:“沒法子,他手腳太慢。”悅來越聽越擔(dān)心,向馬由道了聲謝,就去找泗水了。悅來踩著雪,感覺靴子有些濕了。他也不在意,只是向前走。等他看到泗水時,泗水正呆呆地站在雪地里,仰頭望著天。悅來本想叫他,卻忽然想知道泗水在看什么,便沒有出聲。柳絮般的雪飄在泗水的周圍,襯得泗水的面色愈加蒼白,雖然好象在凝望天空,但他木然的眼神卻使他好象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忽然,泗水仿佛察覺到周圍有人,朝悅來看了過來。發(fā)現(xiàn)來人是悅來的瞬間,泗水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但他的身子隨即搖晃了幾下,倒了下去。“泗水!”悅來立即奔了過去,“泗水!泗水!”掐了人中以后,泗水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臉色已由剛才的蒼白轉(zhuǎn)化緋紅。悅來摸摸他的額頭,燙得厲害,于是二話不說,決定背他去找太醫(yī)院的醫(yī)士。“冷,冷……”泗水朦朧間嘟噥著。“冷嗎?別擔(dān)心,就快到了?!睈倎淼穆曇袈爜硎诌b遠(yuǎn),卻使泗水的意識清醒了一點。他微微張開了眼睛……晃動的視野,紛亂的雪花,還有背著自己的人口中呼出的白氣。“悅來……”泗水輕輕地叫了聲。“嗯?什么事?”悅來側(cè)過頭想聽他說什么,但泗水已再次昏迷過去了,“泗水?”悅來抿了抿嘴,加快了步伐。“體質(zhì)陰虛,寒氣滲入。退燒不難,但這寒熱來勢太兇,燒壞了肺,恐怕會留下咳疾。我寫個方子,你去外藥房抓藥吧?!?/br>悅來拿了藥將泗水送了回去。在回果房的路上,悅來想起了泗水望著天空的神情?!耙欠胖还?,總有一天……”推開房門,里面沒人?!昂簟睈倎硭闪丝跉?,心想,“幸好那老東西最近忙得很?!庇谑撬s緊燒炕溫水。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辛達年揉著酒糟鼻回來了。“師父,您辛苦。喝茶?!睈倎硇χ钌弦槐K新茶。辛達年坐下笑道:“悅來啊,早知今日有喜事,就該帶上你去見識見識?!睈倎硇南耄骸袄蠔|西今天心情不錯,正好說話?!北銌枺骸芭叮客絻赫媸菦]福,師父遇上什么喜啦?”一面說著一面為辛達年捶背?!肮?,今天梁大總管當(dāng)面夸我春節(jié)布置得好,還嘉獎我領(lǐng)雙份月薪口糧??茨桥搜拥職獾靡粡埛誓樁纪崃?,還得過來巴結(jié)我,真是大快人心!”他口中的潘延德是果房的二師父,兩人正競爭首領(lǐng)之位,彼此不和。悅來煽風(fēng)道:“師父您是能人,那姓潘的什么東西,也配與您平起平坐?上回皇上在方澤祭地,他連禮儀順序都搞不清,要不是您及時糾正,出了亂子,那還得了?”辛達年聽了這番馬屁,心中大暢,哈哈笑道:“話說得過了,人家還是有點本事的!”悅來把他扶至炕上,又伺候他洗腳。辛達年笑道:“這些日子你伺候我也算盡心盡力。放心,師父我一定會提拔你。”悅來心想:“是時候了?!庇谑切⌒囊硪淼貑柕溃骸皫煾福絻呵竽聝盒袉??”“行!什么事兒?說吧!”悅來見辛達年一副好面孔,一鼓作氣道:“是這么回事兒。徒兒近日在凈軍交了個哥們兒,見他干活累得很,想幫他一把。”悅來見辛達年臉上笑容漸漸淡去,說話的聲音便小了下去,“師父您能不能把他調(diào)到這兒來……”“呸!”辛達年一下子踢翻了腳盆,水濺了悅來一身,“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自個兒還沒站安穩(wěn)就想帶別人跑!”“師父,我求求您……”“不行!什么破事兒!壞了我的心情!快給我收拾干凈睡覺!”這一夜,悅來就沒能合上眼,辛達年一會兒要夜壺,一會兒要喝茶,弄得他好不耐煩,又不能發(fā)作,只得暗暗叫苦。誰料第二天一早,悅來伺候完了洗漱,辛達年忽然對他道:“你那件事兒,我決定給你辦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難事,跟人說一聲便行?!睈倎泶笙玻B忙磕頭道謝。辛達年揉了揉酒糟鼻說道:“只此一次,以后不許。我是怕你心里怨,伺候得就不勤了。管好自家事,為師的還是挺看重你的。今天你跟著我,走吧?!?/br>悅來一向知道辛達年喜怒無常,脾氣古怪,平日里挨他打罵心里自然不忿,但這次他是真心感謝辛達年。“說不定這老東西一直是誠心待我。”悅來心里想著轉(zhuǎn)身合上了門。泗水喝了藥身子漸漸好轉(zhuǎn),但咳嗽依舊時常發(fā)作。馬由只讓他歇了半日,便使喚他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