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考上師專當了老師，早知道就別讓她輟學……可世上沒有后悔藥。

    最溫柔懂事，最勤快的崔春苗一去不復返，連精神也失常了。

    “奶，春苗jiejie一定要去上初中，她以后一定會出息的。”

    幺妹不知道春暉jiejie怎么這么激動，但她信jiejie，也跟著舉著小拳頭，“對，大jiejie會出息噠!”

    崔老太白她一眼，“去去去，大人說話別搗亂?！彼懔怂闶掷锏腻X，老兩口最近在計劃蓋房子的事兒，家里孩子越來越多，總這么擠一個屋不像話，尤其她最疼的幺妹，至今還母女倆擠灶房旁呢。

    教書的是臭老九，讀書只要識幾個字兒就行，時代要變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萬一白花那么多錢……比起來，蓋房子才是頂頂要緊的，剛需。

    況且，她也就一農(nóng)村老太太，沒啥思想覺悟和長遠眼光，所能看到的跟劉惠差不多。幺妹敏感的察覺到這一現(xiàn)實，有點小難過。

    春暉是真急了，“奶你怕花錢的話，我們?nèi)ソojiejie掙學費吧？”

    春苗也趕緊點頭，“我伙食可以很省的，不花家里一分錢?！?/br>
    “也可以不要新衣服……”就連友娣也跟姐妹們統(tǒng)一戰(zhàn)線。

    崔老太被幾個孫女弄得下不來臺，“像我不讓她讀似的，可家里就這條件，再不蓋房子以后……”哪一房真生了孫子，還得娶媳婦。

    在農(nóng)村，沒房子是不可能娶到媳婦的。

    說到底，崔老太壓根還是個農(nóng)村老太太，沒個“根”，心里就是覺著對不住祖宗，去到地底下不好交代。

    黃柔適時的道:“娘要蓋房子就蓋，她們要真能掙來學費，就讓孩子讀吧?！?/br>
    王二妹也接口道:“讀得了讀不了，頂多三年就能看出來，到時候再回家種地也不遲。”

    倒不是她跟黃柔一樣深明大義，而是尋思自個兒也有倆閨女呢，姐倆學習成績也好，這樣的難題沒兩年也會降臨到春暉春月身上，幫春苗就是幫她自個兒。

    “奶我保證，我們一定在jiejie開學前幫她掙到學費。”

    這么多人說情，崔老太順坡下驢，“是你說的啊，大家都聽著，十二塊呢別說大話閃了舌頭?！?/br>
    眾人心知，老太太這么說，那就是同意春苗繼續(xù)讀的意思，哪怕最終她們掙不來十二塊，這錢家里也得出。其他人還好，劉惠是真不高興。

    一年十二塊，加伙食費糧票少說也是三十塊的開銷，三年就是小一百……這一百塊錢要是留給兒子，那都夠風風光光娶個媳婦兒了!

    看把婆婆給慫的，平時讓割半斤rou回來打牙祭都跟要了她命似的，這一百塊花出去就眼睛不帶眨的，這叫啥？

    憨慫!

    她摸了摸自個兒不爭氣的肚皮，今年可得發(fā)個大招，生下老崔家唯一的大孫子……當然，她已經(jīng)默認家業(yè)是“兒子”的，現(xiàn)在婆婆只是替他代管，哪里管春苗紅紅的眼圈和滿心的失望？

    黃柔看得直搖頭，大嫂這拎不清的，想兒子都想得魔怔了。

    立下軍令狀的姐妹六個，從第二天開始就在捉摸掙錢大計。

    春苗說去挖蚯蚓喂雞和大鵝，讓它們多多下蛋，把蛋拿供銷社賣。

    “不行，賣的話供銷社只給兩分，六百個雞蛋得下到猴年馬月。”春暉第一個否決。

    “那咱們進城吧，刨垃圾山，說不定能撿到錢呢，我三舅家表姐的同學就在垃圾堆里撿到兩分錢?！边@是對撿垃圾有執(zhí)念的友娣。

    春暉直接搖頭，每個街道的垃圾堆都有本街道的孩子“承包”，她們?nèi)チ藫觳坏綎|西不說，還得找揍。

    “那姐你捉魚唄，咱帶自由市場賣去?！睂﹄p胞胎jiejie迷之自信的是春月。這年代農(nóng)民想要把自個兒東西換成錢有兩個地方，要么供銷社，要么自由市場，即黑市。

    大河口公社是沒有黑市的，紅星縣城也沒有，得去到陽城市才行，還得是周六和周日下午五點治安隊下班后……當然，沒介紹信她們也去不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剩下春芽和幺妹大眼瞪小眼，她們也不知道的鴨。

    當天晚上，幺妹悄咪咪摸到院里，“狗尾草我知道你最聰明啦，你幫我們想想辦法唄？”

    狗尾草傲嬌的挺挺胸膛，“本草是聰明，要錢也簡單，把那假清高的家伙賣掉就行?！?/br>
    不遠處的翡翠蘭一個冷顫。

    “不，不能賣小蘭蘭?！辩勖蒙鷼饬?，上次被懲罰的記憶還在，噠噠噠跑開了。

    誰知小短腿不小心在小石頭上絆了一下，身子控制不住，“噗”一聲摔地上。幸好小胖手撐著，沒磕到牙，她才不要像春暉春月jiejie一樣變小缺牙。

    誒，忽然，她發(fā)現(xiàn)土里好像有什么東西!

    幺妹索性席地而坐，用手指輕輕的摳開土皮，“呀!大瓜瓜!”

    那嫩黃綠的，彎彎的伏在土里的兩小片，可不就是黑色西瓜籽上發(fā)的芽？

    小芽芽像小嬰兒似的嬰寧一聲，“嗯？”

    “你是大西瓜的孩子嗎？”

    小芽芽似乎是聽不懂，哼唧一聲，奶聲奶氣的抱怨:“熱?！?/br>
    于是，幺妹趕緊把土再摳開，像mama在夏天幫她掀開被子一角，好讓她透氣散熱。

    她終于有寶寶啦，還是西瓜寶寶!

    幺妹激動得不要不要的，但她學精了，怕隔壁的臟臟兄弟二人組聽見，悄咪咪跑到mama跟前，“mamamama，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
    黃柔打個哈欠，強忍著困意正給她補褲子呢，膝蓋又破了，這都是幾個jiejie“傳”下來的，不知穿了多少次洗了多少次，早磨得發(fā)白了，還皺巴巴的。

    “你手上泥巴哪兒來的，又玩土了吧？”小臉紅撲撲的。

    幺妹把小臟手背到身后，踮起腳尖，湊到mama耳朵旁，“大，瓜，瓜，發(fā)，芽，啦!”

    “看錯了吧，西瓜籽都壞了?！币l(fā)早發(fā)了，哪有埋土里幾個月還不臭的種子？

    “是真噠!”幺妹拉著mama的手，一定要帶mama去看。

    要別的妯娌，尤其劉惠那樣的，早一大耳刮子甩過去了，沒看見她正忙正困嘛？可黃柔硬是忍住困意，跟著去看了。

    反正看一眼又不會少塊rou，要睡也不是立馬就能睡著的。幺妹這孩子軸著呢，要是不去看她能磨一宿。

    可，當看到那嫩嫩的小芽芽的一瞬間，她瞌睡就醒了。黑黑的西瓜籽是她親自淘洗晾曬種下去的，不會有錯，那綠綠的兩枚小葉子也是真實存在的……她揉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也沒做夢。

    “mamamama，這兒還有，你看?！毕乱粋€小芽芽也被她挖開了。

    然后，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說謊，她又東摳一個西摳一個，黃柔徹底石化了。她感覺自己眼睛看見的，跟學了十年的自然科學地理化學不是那么回事兒，種子在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