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啊?！?/br>
    嘴上這么說，其實她可后怕死了。

    當(dāng)年老大為了救小閨女淹死，剩下的老二老三她都嚴(yán)防死守不讓近水，時不時就要提大哥和小妹的事警戒他們?？赊r(nóng)村孩子，尤其是男孩，不下河洗澡的基本沒有，還愣是讓他們偷著摸著學(xué)會了。

    學(xué)會也就算了，還敢偷著救人。

    但要說不該救吧，看著幺妹那圓溜溜的大眼睛，她又狠不下心。當(dāng)年的小閨女不也是這樣？任誰見了都想親一親逗一逗，要是當(dāng)時有人在身邊，也就不會耽擱到最后，還害死了老大。

    “唉，你們家里孩子多，趕緊拿回去，別跟我們客氣。”

    黃柔不肯拿，救命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幾樣吃的不算啥。

    倆人推來推去，可把背后的幺妹折磨死了。

    顧老太推回來，她樂，哦耶，大草魚今晚歸她吃啦!

    mama推過去，她小嘴一扁，大草魚啊就要被人吃得骨頭都不?？?。

    于是，顧學(xué)章出來，看見的就是一個神色變來變?nèi)サ某蠲伎嗄樀男】喙?。因為在部隊?xùn)練過水下視物，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這丫頭在水底可是玩得嗨著呢，拉她出來還老大不樂意。

    “媽，先吃飯吧?！?/br>
    顧老太這才想起來，反手拽住黃柔，“趕緊的，飯還熱著。”

    黃柔大驚，這時代家家戶戶都吃不飽，親戚上門都舍不得留飯，更別說她們這沒說過幾句話的孤兒寡母。

    “嬸別客氣，我婆婆也快好了，你們吃吧?！?/br>
    可小地精的鼻子太靈啦，順著打開的門，她聞見一股從沒吃過的香噴噴的味道，甜絲絲的，油漉漉的，激動得她蹬腳腳，吃，mama我要吃。

    顧老太本就生得牛高馬大，一雙大腳四十二碼，又長年累月干體力，那力氣哪是黃柔能抗衡的，沒兩下就給生拉活拽的弄進(jìn)屋，又幫著把幺妹放下來，“喏，老三，給娃盛湯拌飯里頭?！?/br>
    很快，幺妹手里被塞了滿滿一碗醬紅色的拌飯。

    長腿叔叔真好，知道她很能吃，給她盛得滿滿的，油油的，她決定，不記仇啦。

    顧家的房子不止外頭新，里頭也是新的，墻上貼著一張黃底的“五好家庭”獎狀，飯桌是新打的，沒上過油，還散發(fā)出原木的香氣。上頭擺著一個大土碗，碗里是燒得紅通通，油汪汪的紅燒rou，每一塊都有男人拇指那么大。還有一碗切成薄片的臘rou，紅白相間……哎喲，一家四口大晚上的，吃倆硬菜。

    黃柔愈發(fā)不好意思，這不打秋風(fēng)嘛。

    顧家人少，只有老兩口和兩個尚未成家的兒子，全是壯勞力，光一年工分就吃不完。何況顧老三還在外頭當(dāng)兵，聽說一個月能得不少津貼呢，有錢有rou有布，可不就是地主一樣的好日子？

    顧老太指指獎狀，得意的說:“咱們在家種地為社會主義做貢獻(xiàn)，老三在外頭參軍衛(wèi)國，還打了勝戰(zhàn)，黨和政府獎勵咱們家的?！?/br>
    黃柔順著夸了兩句，有縣里特發(fā)的獎狀護(hù)著，就是張愛國也不敢拿顧家怎么樣。

    幺妹抱著滿滿一大碗rou汁兒拌飯，只覺這獎狀賊漂亮，中間是黃色的，寫著大大的“五好家庭”，上下兩截是紅色的，，左右是兩個大紅燈籠，要給她她能抱著睡覺。

    顧老三看她笑瞇瞇的看著獎狀，也不由自主跟著笑起來。以前覺著獎狀就是個虛頭巴腦的，現(xiàn)在看來，能讓人開心也是它的作用。

    顧老頭是個佝僂的老人，臉上溝壑縱橫，木訥的對她們點點頭，自個兒夾兩塊rou，拐了拐老二，端著飯碗去廚房吃了。雖然是好心，想讓黃柔別那么放不開，可黃柔卻更尷尬了。

    只有幺妹那小饞嘴，怡然自得。

    她坐在高高的大板凳上，晃蕩著兩只小胖腿，眼瞅著臘rou。今兒這倆硬菜，她長這么大還沒吃過呢，白活了她的三百年誒。

    顧老三看她嫩嫩的娃娃臉上總做出大人表情，也是好奇得很，“你是要吃rou嗎？”

    胖娃娃猛點頭，mama說了在別人家里要懂禮貌。

    顧老三夾起一塊肥的，想了想又給換成瘦的，小姑娘嘛，估計不愛吃肥的。

    誰知幺妹猛搖頭，“我要肥肥的叔叔?！辈淮麊?，她已經(jīng)主動齜開嘴巴，露出稀稀落落的小牙齒。黃柔懷她時營養(yǎng)不良，出牙時也沒補(bǔ)鈣，她的牙齒比幾個jiejie小得多。

    牙齒一小，牙縫就大，吃啥塞啥，尤其瘦rou那是逢吃必塞。

    顧老三哈哈大笑，那小腦袋一轉(zhuǎn)，一副“我不跟你計較”的表情，可把他一顆直男心給萌化了。這么好玩的丫頭，她媽教得真好。

    視線轉(zhuǎn)過去，正好看見黃柔瑩白的臉，在昏黃的油燈下，竟然是說不出的溫柔和美麗。

    還是跟以前一樣啊……不，準(zhǔn)確來說比以前更美麗。

    以前的她，是小兔子似的柔弱，剛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被大老爺們的葷話弄得抬不起頭，被小伙子們的口哨聲羞得雙頰緋紅，被好友設(shè)計得只會掉眼淚。

    現(xiàn)在的她，是一個自信的母親。

    聽說崔建華死訊的那一刻，他真想看著她的眼睛說:那換我來保護(hù)你吧。

    她本是蓮花一樣高潔、美麗的人，她應(yīng)該繼續(xù)上大學(xué)，穿著洋氣的裙子坐辦公室，看報紙喝咖啡，而不是在這牛屎溝浪費青春。

    顧老太把兒子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既欣慰，又遺憾。欣慰的是他這么大年紀(jì)終于知道看女人了，再不看她都懷疑他是不是有問題了?？煽凑l不好，偏看小黃老師？

    崔建軍死了這么幾年，黃柔的品行她都看在眼里，人是個好人。老二正好沒說上媳婦兒，她也有心把她跟老二湊一對，反正幺妹一丫頭，以后好好打發(fā)一副嫁妝就行，比那些帶兒子的寡婦強(qiáng)多了。

    可誰知老二那死木頭，無論她明里暗里怎么勸，他就是一句“你別亂點鴛鴦譜”。

    說誰亂點鴛鴦譜呢？老三可是顧家的驕傲，馬上就能當(dāng)連長的人，不說娶大官的閨女，怎么也得是個文化人吧？也不對，黃柔也是大學(xué)生，也有文化，她糾結(jié)的是她的寡婦身份。

    總之，非黃花大閨女配不上自家兒子啊。

    這么想著，也沒一開始的熱情了。

    黃柔心思細(xì)膩，很快發(fā)現(xiàn)，只淺淺的吃了幾口飯菜，就說吃飽了帶幺妹回家，怕家里人擔(dān)心。

    天還半亮，月亮已經(jīng)升起，四周是青蛙“呱呱呱”的叫聲。趴在mama背上，幺妹摸著圓鼓鼓的小肚皮，“mama，長腿叔叔真好，我喜歡長腿叔叔?！?/br>
    黃柔“噗嗤”一聲樂了，“先不還一臉不樂意嘛，怎么這么快就當(dāng)小叛徒啦？”

    “嗝……叔叔給我rou吃。”當(dāng)然，她尿叔叔頭上，叔叔也沒怪她呢，跟三伯一樣好。

    黃柔又笑了，“能給rou吃的人太多了，那你豈不是要見一個喜歡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