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珉行看了許久，認(rèn)真的勾畫出了師兄們故意教錯的地方，默記下來。裴子?？此磩ψV跟寶貝似的，心里越發(fā)堵得慌，從箱子的底部摸到了一顆柑糖。

鬼迷心竅的，他剝了層層糖紙，就往謝珉行嘴里塞。

酸澀的甜味在舌尖慢慢蔓延，他也曾憑一腔孤勇日復(fù)一日麻木的穿越著無邊孤寂和黑暗，卻突然被這甜味燙了一下，他抬起頭，眼圈上泛著紅。

“喂，什么糖，真甜。”

74.番外、少年游（下）

◆04

“喂,什么糖，真甜?！?/br>
謝珉行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和剛才冰冷的模樣很不一樣,裴子浚便知道了,這個少年不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他也不過是一顆包裹嚴(yán)實(shí)的糖,稍微打開一條縫,他便現(xiàn)了原形。

——再裝少年老成也不過是小孩子，只是沒有人肯把他當(dāng)做小孩子。

他被少年的鼻音撓得耳根發(fā)癢,下意識把手伸進(jìn)箱子里,企圖再抓出一顆糖。

可惜他再也沒有抓出一顆糖,有些懊惱自己貪嘴路上把糖都吃了，他摸不出糖,卻也不想看謝珉行這樣一本正經(jīng)看劍譜，用手摁住他的劍譜,笑嘻嘻道,“喂,你這樣刻苦練劍，一定很想成為一頂一的劍客，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最鼎鼎有名的游俠賀白駒的故事？”

“嗯？”謝珉行擰了眉，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聽眼前的錦衣小公子搖頭晃腦道,“老來無一物,唯有劍與癡?！?/br>
謝珉行楞住了,任憑小公子從他手上奪走他平日最愛的劍譜，塞進(jìn)了一本話本，封皮上寫著幾個字。

裴子浚朝著他眨著眼睛，“好東西。一般人我可不會給他看呢?！?/br>
“哦。”謝珉行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何德何能在這位小公子眼里成了“兩般人”。

“哦什么呀，今天本少爺就帶你見識什么是江湖?！?/br>
謝珉行真的安安靜靜聽他講起故事來，他身邊的小公子語調(diào)懶懶的，講起故事來顛三倒四的，可是謝珉行卻說第一次從人的口中知道，什么是執(zhí)劍衛(wèi)道，什么叫俠義千秋，知道這個世上，除了活下去，還有這樣的人，還有這樣的事。

他生時無人問津，長時無人引路，跨越千里冰雪后，卻終于有這樣的少年，來拉他的手，告訴他要成為什么樣的人。

但那時他們都不過是少年，對世事還不曾明了，也會遇到一些誰也不懂的問題。

“什么是歡/好”謝珉行一本正經(jīng)的問。

裴子浚撓頭想了想，“是大人才能做的事，大概是做很開心的事吧。”

“那‘夫妻之禮’是什么”謝珉行又問。

“喂，你怎么那么多問題呀……等你娶了老婆就知道了?！?/br>
謝珉行不再問，他想，這個人可真不要臉，不知道還要不懂裝懂，他一定會比他先知道這些事的，看到時候他會不會臊得慌。

可是他塞進(jìn)他嘴里的糖卻是又燙又甜，燙得他心發(fā)慌。

“很開心的事嗎？”他懵懵的想，卻怎么也不出人生還有什么很開心的事，他很小的時候總是愛騙自己，說長大一點(diǎn)就好了，長大一點(diǎn)就不會這么苦了，可是真的長大一點(diǎn)，他還是嘗不到甜，只好開始另一輪的騙局。

這么多年以來，他把自己的心練得如同懸崖峭壁上的孤石，他以為自己不會有期待，卻還是會貪戀一顆糖的甜，想要一個人的好。

他低著頭，許久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那我長大以后能不能？同你歡/好……”

◆05

裴子浚愣了一下，隨即桃花眼微彎，露出兩顆虎牙道，“當(dāng)然好啦?！?/br>
小小的少年，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羞恥的事，只是互相交換了誰都不知道的糖。

馬車外的風(fēng)沙是在后半夜里忽然變大的。

他們都沒有出馬車，卻覺得風(fēng)聲貼在耳邊鬼哭狼嚎，裴子?？粗巴饣煦绲奶焐行?dān)心，因?yàn)樗镞€沒有下山。

忽然，謝珉行說，“你聽，好像有哭聲。”

裴子浚也不說話，靜下心里來，也真的聽到了哭聲，斷斷續(xù)續(xù)的，一聲一聲，有些像小幼童的啼哭。他們到底還是鼓起勇氣探出頭去，卻發(fā)現(xiàn)那聲音是從鹿木河的那邊傳出來的。

“不是小孩兒，是幼鹿?！?/br>
“暴風(fēng)沙就要來了，得把他們引過河去。”謝珉行說，北邙山鹿群稀少，一般都是成群結(jié)隊(duì)的，眼前這三頭小鹿顯然是落了單，鹿這種生物可以很堅(jiān)強(qiáng)，也可以很脆弱。

可是落了單的幼鹿卻只有死路。

可是幼鹿卻不知道，無論謝珉行怎么引誘，他們就是不肯過河來。

“喂，我?guī)湍恪！迸嶙涌３ＵＱ劬Γ贿呎f，“你這樣，它們才不肯跟你過來呢，看我的?！?/br>
他說著，就在馬車上翻箱倒柜起來，終于翻出了一個繩索，像河那邊一甩，就套在了最小的鹿的脖子上，他朝著謝珉行喊，“你快來幫我呀?！?/br>
謝珉行覺得對鹿這樣粗魯不好，卻還是幫著他把小鹿?fàn)康搅藢Π丁?/br>
他以為剩下的鹿也要如法炮制，卻聽裴子浚說，“你看著吧?！?/br>
風(fēng)又緊了一些，就在他以為其他鹿大概會嚇到四處竄逃時，卻沒有一只鹿，他們自愿的踏入河里，朝著小鹿的方向而來。

等所有的鹿都過了河，裴子浚才解開那頭最小的鹿，它們在這暴風(fēng)沙中一路奔去，去尋找原來的鹿群。

是了，鹿是群居動物。

可是謝珉行不是。

所以他不知道沒有鹿會拋棄自己的同伴，他默默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愚蠢又可笑，卻聽眼前的少年說，“我娘還沒有下來，我想去找他。”

“我和你一起去?！?/br>
“你可以幫我照看馬車嗎？”

黑燈瞎火，前途未卜，會遇到什么困難，謝珉行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想陪眼前的少年一起去。

可是他卻不要。

謝珉行只好道，“好?！?/br>
于是裴子浚便獨(dú)自上山去了，上山之前，他還調(diào)笑說，“你不會駕了我家的馬車逃走吧？”

“當(dāng)然不……”謝珉行還沒有說完，只見少年將那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