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

    在皇上看來,甭管是窮書生迎娶宰相的女兒，窮家姑娘嫁給宰相公子,最終受害的都是女子。

    可是皇上能把這樣的話本兒都給禁止了嗎？

    皇上生氣地回復：“這樣的戲劇，不許再上演。

    那些窮書生遇到大家女子癡心相許的故事，都是什么書？哪個大家姑娘出門不是丫鬟婆子前呼后擁的，哪個教養(yǎng)良好的大家姑娘不明事理不知世事，一心情情愛愛？”

    三皇子收到他汗阿瑪?shù)幕貜?差點噴笑出來。

    隔著門簾，三皇子把他汗阿瑪?shù)脑捴苯訑⑹龀鰜?大殿里的女子們,包括姚令則先生，也就是那位給夫君納妾的蕉園詩社的女子,都是目瞪口呆。

    三皇子看她們一眼,給他汗阿瑪回復：“汗阿瑪,幾位先生不服氣。”

    皇上：“??！”

    皇上的聲音響在屋子里,特清晰，帶著帝王的威嚴，一個父親和祖父對小姑娘的關心。

    “這樣的書，追根究底,于男子有好處，于女子來說，更多的是害處大于好處。

    是大唐時候的話本兒,最初的版本是鶯鶯和窮書生一度春風,結(jié)果窮書生中了狀元后,嫌棄鶯鶯不守婦道，另娶其他女子，鶯鶯怒而另嫁他人?！?/br>
    “在那個時代的中原，寡婦另嫁很正常，女子也不講究貞潔，男子就能寫這么一個話本兒……現(xiàn)在這個話本兒的結(jié)局改成窮書生中了狀元后，和鶯鶯喜結(jié)連理。

    要朕來說，甭管是哪一個結(jié)局，一個女孩子，在無力掌握自己的婚姻的時候，都不要去托付終身……”

    皇上布拉布拉，大致意思，一個男子，在沒有婚約，在明知道未來不確定的情況下，和一個女子——有了肌膚之親，這個男子，怎么說——

    反正在皇上這樣性格的人的眼里，不是負責任的男人。

    即使皇上不是皇上，面對這樣的窮書生，再有才華，皇上也不認同。

    三皇子這邊的人雕塑一般呆愣，一動不動的定住一般，皇上接著發(fā)表意見。

    “再說回來窮家姑娘嫁宰相公子——

    ……即使是戰(zhàn)爭時期很多事情不講究，有多大的可能？在和平時期，各個階層穩(wěn)固，哪個大家公子會真的娶窮家姑娘？……最終受害的還是那位窮家姑娘。

    至于進宮做宮女，比如宋朝和明朝時期的平民妃嬪……朕敢說，大清一代不可能。

    文人心思細膩朕理解，小姑娘們……如果要過了最好的年紀，才會明白情愛都是夢幻，那太晚了……你們要寫書，要告訴小姑娘做人做事的道理。

    學會繡花織布有一個一技之長，婆家不敢小瞧；學會婆媳相處，夫妻恩愛，一家和樂。學會怎么教育孩子，怎么堅強地過日子……”

    三皇子默然。

    姚令則先生默然。

    咳咳，幾位女子，有四五十歲的，有三四十歲的，有二三十歲的，其實都沉浸在親眼目睹“神器千里傳音”的夢幻里。

    三皇子也知道她們一時無法回神，心里一嘆，回答他汗阿瑪：“兒子明白。取締。的大戲也控制上演數(shù)量。

    皇上生氣的聲音立即傳回來：“的結(jié)局，侯方域和李香君一起出家……特定環(huán)境下……理解。但是若有人斷章取義只論‘真情’，想過侯方域家鄉(xiāng)的妻兒嗎？

    若侯家的兒郎都是這樣，以后誰家姑娘還嫁過去？”

    三皇子忍不住辯解幾句：“汗阿瑪，這就是一個大戲劇。人家也就看看，不會當真的，沒有人會當真?！?/br>
    皇上更生氣：“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或者小兒郎，沒有學習什么道理，處在那樣的年紀，你說他們有多大的定力不受影響？

    世人都說‘笑貧不笑娼’?？墒窃陔蘅磥恚€是夫妻相守一輩子，活得更踏實，更幸?！?/br>
    皇上一生三個妻子都先一步離開他，就覺得，侯方域這樣的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三皇子的心里壓著一股“邪氣”。處在那樣的年紀，處在那樣的年紀又如何？他和“她”不就是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各自婚嫁了嗎？

    父子兩個心思不一樣，各有各的苦楚。隔著門簾，隔著盛京和京城的距離，沒有人看到皇上臉上那一瞬間的黯然，也沒有人看到三皇子牙關緊咬，臉上肌rou扭曲的模樣。

    門簾的一端，幾位女子中姚令則先生最先回神，她大致明白皇上和三皇子的意思——各打五十大板，反正誰也別寫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兒。

    姚令則先生心里涌起一股膽氣，她直挺挺地跪下，直接問道：“皇上，王爺，民婦有一個問題。民婦只想看書寫書，可民婦嫁人，做一個大家主母……

    幸得夫君理解也支持，家里妻妾和樂，一家和樂……”

    “民婦知道，窮書生娶宰相女兒，窮家姑娘嫁宰相公子，都不好，都是打著情愛的名義妄圖財富地位，民婦不會寫這樣的書?？墒?，王爺、皇上，民婦就想寫書，為何就這么難？”

    “為什么男子就可以四處游學，就可以為了志向不顧家里妻兒老小，為什么女子就不可以？女子就要困在家里，就要生兒育女?！?/br>
    姚令則先生知道滿朝文武都不答應她進去翰林院外編，她不服，她痛苦，她冒死也要發(fā)出靈魂深處的質(zhì)問。

    她一生對任何人都抱著善念，沒有殺人，沒有害人，一輩子吃齋念佛，每次朝廷救災她都施舍銀子，盡力而為……

    她自認她付出最大的努力，為什么就得不到世人的認可。

    大殿里一股窒息的氣氛蔓延，遠在盛京的皇上也能感受到這位女子的不服。

    皇上極力克制自己的脾氣。

    三皇子面沉如水，不說話。

    皇上并不知道都有哪些女先生進去翰林院外編，并沒有覺得這有哪里可“不服”。

    三皇子則是心魔加深。為什么那？為什么他一定要聽汗阿瑪?shù)姆愿廊⒁粋€不認識的姑娘？

    為什么，就連先皇都不能達成自己最樸素的心愿那？

    皇上生氣。事關人口繁衍，只要沒到人口多到用不下的時候，就是這樣。

    三皇子低沉的聲音，穿過門簾傳出來，傳進姚令則先生的耳朵里：“曾經(jīng)本王認為，這個世上，沒有人活得自由，出家人也要守出家人的規(guī)矩。

    既然身在其中，就要受其限制。若先生不想受限制……就要承受其結(jié)果。本王認為，這不是一個問題，這很公平?！?/br>
    “先生作為一個‘女子’，要活出了一個‘人樣兒’，先生，不明白嗎？”

    三皇子直接說出問題的本質(zhì)，姚令則先生震動，其他幾位女子震動，皇上長長地嘆口氣。

    “先生作為一個‘女子’，要活出了一個‘人樣兒’，先生，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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