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沈老板所指何事，把車?yán)胶诘臅r候，就慢慢的停了下來。

沈鉞之走下車，步行到米店前和等在那里的老劉說了幾句，又拿了錢給對方，這才又坐回車上，笑瞇瞇的說：“去戲樓吧？”

佟福來“哦”了一聲便又拉著車子小跑起來，路過車夫老劉身邊的時候，還被對方狠狠的白了一眼，他并沒在意就快跑了幾步上了大路。

沈老板把車上的毯子蓋在腿上，又饒有興趣的問：“你就沒想過干點(diǎn)兒別的，不用非得靠拉車過活吧？”

“我就有把子力氣，別的啥也不會?！彼鐚?shí)答道，今天這位依然是香噴噴的，這到底是什么香水呢，和洋人身上的味道一樣。

“你識字么？”沈老板并沒有啥期望，這些社會底層的苦力，有幾個識字的。

“認(rèn)識的不多，都是我娘教我的?！?/br>
聽到這位識字，沈鉞之就更有興趣和對方聊天了：“你識字就找個店鋪當(dāng)學(xué)徒，再怎么也比拉車強(qiáng)吧，你不應(yīng)該干這種粗活，坐在店里算算賬，寫寫字才適合你?！彪m然拉車的人不算完全的女人，但也不是純粹的爺們，他忽然生出一股憐香惜玉之情。

車夫淡淡一笑，讓過了前面的一輛人力車答道：“當(dāng)學(xué)徒要熬，我娘身體不好，得看病抓藥，還是拉車賺錢快些?！?/br>
聽到這番話，沈老板才微笑著點(diǎn)頭，這位還是個孝子，他喜歡孝順的人，他就是個孝子哦。

兩人聊著聊著就到了前門外，拐進(jìn)胡同便來到了慶樂戲院的后門。

佟福來停好車，沈鉞之便走了下來，腳跟還沒站穩(wěn)，就被身后的一個人叫住了：“沈老板?！?/br>
講話的人膚色雪白，穿著棕色的皮大衣，頭戴灰色禮帽，留著時髦偏分，五官俊秀，眉眼細(xì)長，說話的語氣也斯斯文文的，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有幾分娘們。

“吳老板，你可是稀客哦。”沈鉞之好聲好氣的說話，這位可是他的老相好，在天樂園駐場的旦角吳璧凌。

“今天我休息，剛好找你來喝茶，走吧？”他瞄了一眼憨厚的車夫便提著長衫的前襟先一步邁進(jìn)了門內(nèi)。

沈老板連忙回頭對福來說：“晚上十點(diǎn)來接我，你可以忙活去了。”雖然佟福來的身子他想要，可眼前這位送上門兒的萬萬不能拒絕。

“好。”他連忙抬起車把，打算去附近轉(zhuǎn)悠著找?guī)讉€活去。

沈鉞之和吳璧凌并肩上了樓，直接便坐到了留位上，慶子手腳麻利的給兩人上茶，端點(diǎn)心，然后就到樓下候著了，萬一林太太來他還得通知沈老板呢。

“你換車夫了？”吳璧凌悻悻的問。

“是，我得換個體面干凈的，來，喝茶。”他幫對方倒了茶，便將目光投到舞臺之上，大戲沒開演呢，臺上正有個說書的在講。

“我找了陳先生寫新戲呢，你要不要也拜托他寫一出？”他朝對方挑起嘴角一笑，眉眼間的媚勁兒讓沈老板心花怒放。

“好啊，得你去幫我說了，他那人古怪，我處不來?！标愊壬臼乔賻?，但最拿手的還是編戲，這人本事可大，精通詩文，熟悉音律，手里還有很多前清那會兒的戲譜。

吳璧凌邊喝茶邊說：“其實(shí)陳先生蠻好相處的，下次我請他去正陽樓吃飯，你作陪就好了，別忘了帶上重禮?！?/br>
“好，你來安排?！迸判聭蜃匀缓?，他的班子確實(shí)不能再唱那些老戲碼了，得有點(diǎn)兒新鮮的，這樣才能和其他的場子競爭，拉攏更多的戲迷。

“晚上去你那兒？”吳璧凌淺笑盈盈的說。

“成，我還想約你來著，但這個月忙著給小慧她們排戲，就沒顧得上?！彼@話卻有一半兒是假的，前些日子他都在往第一舞臺跑，有個唱大鼓的妞兒他特別中意，最近他有空兒就去捧人家場呢。

“切，誰信??！”他也知道這人沒幾句實(shí)話，不過他們相好這么久了，脾氣秉性相投，換個人伺候，那還不一定對自己胃口呢。

“我聽說你要娶媳婦了？”沈鉞之也是聽幾個票友說的，但他還沒證實(shí)這消息是否可靠。

“嗯......我爹娘訂下的婚事，你也逃不過，別高興得太早！”他最近竟為結(jié)婚的事兒傷腦筋，但不弄個孩子出來（還得是公的），爹娘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就算是兔子，也得下一窩小的！

“我爹不在北京，呵呵，他管不著我，管我大哥去吧。”他現(xiàn)在就是樂不得呢，每天日子都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但成家之后就不同了，就像脖子上套了個枷鎖，橫豎都不自在。

“你就過一天算一天吧，等娶了媳婦，絕對把你管得死死的。”他說完便放下茶杯，瞅了幾眼臺下的表演，頓覺無趣，又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對面的男人。

沈老板拖著下巴擺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說，考慮太多沒用處，就和這大總統(tǒng)似的，今天是他，明天還指不定是誰呢？”

“話不能瞎說?！彼隽藗€“噓”的手勢，這位的老爹還是張作霖麾下的軍長，本應(yīng)隨父從軍，但就偏偏愛上了梨園行當(dāng)，和生母一樣是個戲癡，偏愛這聲色犬馬，虛幻浮華的大戲臺。

糖炒栗子收買人心

看完大戲之后，就快十點(diǎn)了，沈鉞之帶著梨園小生步出戲院后門，佟福來連忙把車棚放下，還在棚子周圍掛好了棉簾，今晚北風(fēng)呼嘯凍得人腳丫子都快結(jié)冰了。

“璧凌，你坐后面的車吧，大冷天的讓小兄弟省點(diǎn)兒力?！彼麘z惜車夫的身子，于是又給璧凌叫了一輛車。

吳璧凌婉轉(zhuǎn)一笑：“你這悲天憫人的性子還是改不了?！钡暰€卻在車夫的臉上晃了幾下，這孩子長得倒是不錯，可惜就是黑了點(diǎn)兒。

福來其實(shí)力氣蠻大，拉兩個成年男子不是問題，但既然沈老板一番好意，他也就心領(lǐng)了，一股暖流在他心中回蕩，這個人其實(shí)心腸不錯，就是太好色。

待沈鉞之上了車，他便抬起車把小跑起來，不消一會兒便回到了西四大拐棒胡同。

沈老板打開院門，先請吳璧凌進(jìn)去稍作，然后便把剛要離去的佟福來叫住了。

“這一塊大洋你先拿著，等到月底我再給你剩下的，你索性搬到我這里住好了，我這兒的西房可以騰出來給你白住，這樣我用車也方便些。”他說完就把錢塞到了車夫手中，對方的手很粗糙，但手指卻很纖細(xì)。

佟福來把錢收好，有些為難的說：“我和我娘一起住騾馬市……要是都搬來您這里會不會不方便？”

“我倒覺得無妨，但是日常幫我打掃一下院子，做些簡單的家事就好?！鄙蜚X之一個人住在小院里有些寂寞，他其實(shí)一直想找個老媽子，但又怕下人傳閑話，所以就暫時作罷了。

佟福來聽到他這么說，便有些動心，每月他們還要繳房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