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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語發(fā)了一夜的汗,此刻身上皆是黏糊糊的熱汗,他記著離山洞不遠,有一處小溪流,便想到那里沐浴一番。待他回來時,便見琰陽已經(jīng)醒了。——————這日方聞卿起得極早,長發(fā)挽起,在頭頂束成發(fā)髻,叉了只白玉的釵子,身上也穿得隆重得很,藍白的長衫衣擺上繡著幾朵祥云,腰間配著各色朱玉串成的腰墜,襯著金色的細腰帶,好一派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昨夜剛下過雨,天還有些微涼。葉元深想了想,便又將方聞卿剛褪去不久的外袍拿了出來,低頭為青年細心披好。淮陽王府的馬車停在葉府外,方憲章掀開簾子,便見著葉元深頗有些依依不舍地將方聞卿送上了馬車,不由覺得有些欣慰,又有些好笑。崇義帝早先便知方憲章有立苓語為世子的想法,故而對這二人進宮拜見并不意外。倒是看方聞卿全然一副欣然同意的模樣頗為驚訝,“聞卿可也愿意讓出世子之位?”方聞卿跪下叩拜,“聞卿自嫁入葉府,便早已是葉家的人,世子之位,本就不該再予以聞卿,如今王府內(nèi)上上下下,皆由苓語接手打理,苓語雖非皇室出身,但也并非沒有過異姓王的出現(xiàn)。”崇義帝思索了一會兒,“這孩子確是池中之物,世子之位傳與他倒也并非不可。”“此事便待苓語歸來再進行商榷。”第八十四章“躲到哪兒去了!”一名身穿黑色鎧甲,面容兇神惡煞的乾離男人舉著長刀,怒吼著質(zhì)問一旁的手下。男人面上有一道極長的刀疤,渾身是血,雙目卻帶著野獸般的興奮掠奪感。戰(zhàn)神羅剎,手段殘忍,極為嗜血。雁帝也不知用了何種方式,竟請出了羅剎做將領統(tǒng)率,將當時還是方憲章統(tǒng)領的夏軍打得措手不及。方憲章遭受南下討伐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創(chuàng)傷,將士死傷過半,士氣更是萎靡不振。昨日羅剎夜襲夏軍陣營,燒殺劫掠,意圖宰殺方憲章。方憲章連日征戰(zhàn),所受之傷大大小小足有數(shù)十處,來不及穿上鎧甲便拎起長刀沖出去廝殺。羅剎節(jié)節(jié)逼退,眼看便要取了方憲章的性命,卻突然被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人給救走了。方憲章被人拖著跑了一夜,天明時便有些體力不支,整個人便向一邊倒去。那人趕緊扶住他,那雙明媚的眼中滿是擔心。“你怎么來了……”方憲章覺得自己虛弱得很,只想放縱自己閉上眼睛一睡不醒。白慕之抓著方憲章的手,眼淚珍珠一樣,噼里啪啦地砸在方憲章的手背上,“我若是不來,你是不是就回不去了?”方憲章扯開一抹無奈的笑,“怎么會呢……我還等著打勝仗回來……到你們家提親呢……”白慕之臉就冷了下來,“你騙我?!?/br>方憲章連忙撐著眼皮,用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去看白慕之的面容,嘴角扯開一抹虛弱的笑,“我堂堂一國太子,怎么可能說謊呢?!?/br>又竭盡全力定定地盯著這人,好像想把這人的樣子深深的刻在腦海里,永遠都不要忘記。不遠處傳來羅剎的聲音,他挾持了方憲章的親信,正質(zhì)問著那個渾身是血倒在地上抽搐的男人。那人也不知說了什么,羅剎突然猛得抬腳,將那人狠踢了出去。那人噴了一口血,面上滿是模糊的血跡,但方憲章卻還是認出了他的身份。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跟隨在他身邊的周來!周來噴了一口血后便倒在地上不動了。羅剎好似極憤怒,揮刀將離他最近的一名雁國士兵的頭顱砍了下來。“他們跑不遠!給我搜!”——————方憲章閉著眼睛皺了皺眉,頓時覺得頭疼欲裂,呻吟一聲,便坐了起來。入目是一間極陌生的屋子。方憲章低頭看自己的手,手臂上纏滿了紗布,他一動,便有血跡滲了出來。他怎么會在這?昨夜羅剎夜襲,他被突然出現(xiàn)的白慕之救走……后來……后來怎么了?吱呀——一名身穿淡青色長衫,黑發(fā)隨意披散在肩頭的和元男子端著一碗湯藥推門進來。見方憲章醒了,有些驚訝地笑了一下。“你醒了?”又回身對著什么人道了一句,“他醒了?!?/br>接著,便見著捧著藥碗邊喝邊跑進來的白慕之,青年面色激動,三兩口便將那碗藥喝了個精光,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撲到方憲章身邊。他們后來逃到懸崖邊上,被逼無奈跳了下去,剛好碰上了外出采藥的宋行君。幸得宋行君精通醫(yī)術,將已經(jīng)有些奄奄一息的方憲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方憲章不方便起身,面色漲得通紅,對宋行君拱了拱手,“多謝先生出手相助,言書感激不盡?!?/br>宋行君擺了擺手,將湯藥遞給方憲章,微微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成了月牙,“舉手之勞,公子言重了。”方憲章抿了一口,皺了皺眉,面色頗有些為難。白慕之也知道這人的性子,特地向宋行君討了些甜的東西,這院子里只有平日下廚時用的白糖,白慕之便開了火,用白糖熬了一大塊絞絞糖,用竹簽沾得滿滿當當。方憲章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從未吃過這些民間孩子的小玩意兒,捻著竹簽倒也吃得津津有味。方憲章二人在宋行君這里住了好些日子,宋行君也略微了解這二人的處境,聽聞二人被雁軍追殺,便主動提出要幫助二人。這三人其實都有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方憲章也只道了自己的字號,未曾言過姓名,白慕之更是用白識之名自稱,如今宋行君想得到這二人的信任,單是救命之恩,也不足以讓方憲章做到全心全意,便將自己的來歷全盤托出。宋行君原是西域之人,因著母親是中原人,相貌倒是與西域人頗不相似。他有一位同父異母的meimei,西域動亂戰(zhàn)敗后便將meimei扮作西域圣女,送到了雁國,嫁給了雁帝,自此再無meimei的音訊。后他到雁國云游,聽聞meimei已死的消息,便發(fā)誓要為舍妹報仇,就在他潛入皇宮準備行刺雁帝時,卻看到了那個面容同達辛有五六分相似的孩童。他一生研習西域奇毒,殺人于無形,那一刻卻心軟了。他知道那個孩子就是達辛的兒子。還那么小,不諳世事。他不忍那個孩子剛失去了母親,就要接著失去父皇,沒有雁帝庇護的小皇子,后宮內(nèi)的生活該多么舉步維艱。宋行君什么都沒做便離開了,尋得這樣一處僻靜之地,暫時安定了下來,種起了藥圃,棄毒研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