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用無辜而又寫實的平直描述講了一個不得了的恐怖故事呢?！碧字闻d致勃勃地看完之后，是這么評價的。

    在小女孩又一次被同伴推出去擋箭時，她也曾插著腰生氣地道：“嘿，不要這樣！我也是會疼的。”

    在被埋進(jìn)棺材里出不去時，她也蹦蹦跳跳地大聲唱著歌，一個人度過了寒冷而又孤寂的夜晚，直到第二天才像個冒芽的蘿卜一般哀叫著懇求別人把自己拔出去。

    遭遇生離與死別時，她也曾像個孩子般脆弱得哇哇大哭，因為她有那么多的難舍和眷戀，也有那么多來自他人的愛與思念。

    “嗯，這本書送給咲樂好了?！笨椞镒饔X得這本書很難發(fā)表，便決定藏私了，“咲樂應(yīng)該會喜歡的吧？”

    “喜歡一個恐怖故事嗎？”吃著織田作同口味咖喱飯的太宰被辣得不停甩舌，他被麻辣的氣息嗆得眼圈發(fā)紅，最后撒潑地幫織田作將稿子給寄了出去。

    “不能我一個人被嚇著，我要所有人都吃織田作的刀?！?/br>
    織田作也不阻止，反正太宰治在他眼中還是個孩子，但是誰也沒預(yù)料到的是，最后居然出版了，并且銷量非?？捎^。

    “因為小蝶是一個命運凄苦惹人憐愛的孩子嘛。”太宰在邀請花店小jiejie殉情未果之后用自己口袋里僅剩的兩個鋼镚買了一支白薔薇，“完美的事物雖然令人欽慕卻往往顯得不夠真實，無傷大雅的殘缺是復(fù)雜人性中頗具人情味的美，還有什么比努力抗?fàn)庍^后卻依舊不得不遵循宿命更具備物哀之美的呢？”

    “太宰?！笨椞镒鞑毁澩仄沉擞讶艘谎郏瑢⑺磳⒘鞒鰜淼暮谀嘤侄铝嘶厝?，“不要這樣，至少小千將自己想要傳達(dá)的東西留給了你?！?/br>
    ——希望。

    只有織田作和中島敦知道，那個女孩在離世之時將最后一份希望交托到了太宰治這個最沒有希望的人手上。

    一本能夠改變一切的“書”。

    “太殘忍了，這不是逼著我活下去嗎？”太宰趴在織田作的肩膀上假惺惺地抹著淚。

    “別鬧，她只是把自己生存的意義分了你一半?！笨椞镒鳠o奈地勾了勾唇角，因為他想起了曾經(jīng)給自己看過一本的長者。

    那是一本很精彩的，名叫，里面有一個身世與他非常相像的殺手，但是的結(jié)局卻被人撕了幾頁，最后那幾頁里有殺手的一句話，那句話或許會讓殺手腥風(fēng)血雨的一生得到升華。那位長者告訴他，“唯一能讓故事圓滿的辦法，就是由你寫下結(jié)局”，于是織田作放下了槍，發(fā)誓不再殺人，笨拙地拿起了筆。

    ——一路走到了今天。

    “太宰，你曾經(jīng)說過‘人們渴求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在得到的瞬間便注定了有朝一日會失去，所以不惜一切延長痛苦也要去追求的東西，一個都不存在’。”織田作捧著滿滿一束白薔薇，腳步穩(wěn)健地和蹦蹦跳跳的太宰一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現(xiàn)在的你，依舊這么想嗎？”

    “是哦?！碧咨袂榈鼗仡^，風(fēng)吹起他微卷的黑發(fā)，鳶色的眼眸是十年如一日的澄澈，宛如初生嬰兒的眼瞳，“活著就是痛苦，我依舊這么認(rèn)為的?！?/br>
    “但是啊，痛苦便能感覺自己是活著的——這么解釋其實也沒有問題吧？”

    “真是太過分了啊，我還以為她最后感念我的一番癡情接受我的殉情的，可是她卻說什么‘既然我不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那太宰就代替我成為救世主吧”這種話?！?/br>
    “為什么她一定要當(dāng)一個守信的人呢？直到最后都還記得在我的葬禮上說過的話。”

    ——如果生即是痛苦，那我將與他同在。

    “以前啊有個叫做薛定諤的人提出了一個思想實驗，一只被塞進(jìn)藏有機(jī)關(guān)的、能夠隔絕外界一切探知的盒子里的貓，在不打開盒子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貓是死是活——而千醬啊，她現(xiàn)在就成了我心中薛定諤的貓了，沒錯吧？”

    太宰依舊不知道，最后的最后，薇拉到底有沒有掙脫系統(tǒng)的掌控？她到底是死了，還是依舊痛苦地活在另一個世界里？而他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

    對于那個女孩而言，是一個永生的美夢更幸福，還是那些明亮的星星更難以舍棄呢？

    太宰想不明白，如果她心中的英雄真的能那般無所不能，那就只當(dāng)那只看不見的貓兒是幸福的吧。

    他可以捂起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打開那罪惡的盒子，就算織田作寫出了再淺顯不過的答案，他也只當(dāng)女孩又開始追尋下一個美夢了。

    ——畢竟是會在思念中永生的不死蝶啊。

    太宰和織田作來到了郊外的一處公墓前，在一棵樹下找到了少女安眠的棲息地點。

    墓碑前早已堆滿了嬌嫩欲滴的白薔薇，還帶著朝露的花瓣上撒著淡淡的金粉，將墓碑包裹得花團(tuán)錦簇，財大氣粗，心意滿滿，一看就知道出自誰手。

    “啊噠！看我的超高速踢踏舞踩點！我踩踩踩踩——！”

    “太宰，不要踩壞中也先生種的花啊，千桑會生氣的。”

    一年前，太宰給逝去的友人舉辦了一場無比歡樂的葬禮，面對著沉默抑郁的芥川和中島，他告訴他們比起道歉和哭泣，她大概更想看他們跳個恰恰。

    常春藤大腦別人說啥信啥的中島敦哭著下了場，芥川滿臉僵硬地掙扎了足足有好幾分鐘，直到最后才自暴自棄地懷著“就算恰恰也不能輸給人虎”的念頭下了場。兩個身材修長勁瘦的少年就算跳著不熟練的舞蹈也不會顯得違和，反而秒殺了樋口一葉和泉鏡花的大堆菲林，跳到最后芥川的臉幾乎都是綠的。

    那真的是織田作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熱鬧的葬禮，不提試圖爬進(jìn)棺材殉葬死的太宰被中也一拳揍飛這種事情的話，大概還是比較和諧美好的。

    “死亡并不是值得悲傷的事啊，不過是一本書終于有了結(jié)局——不管是喜劇還是悲劇，但都不妨礙它是一本不管讀多少遍都依舊引人入勝的佳作啊。”

    太宰咬著狗尾巴草在草坪上躺下，暖和的陽光潑灑在他的身上，愜意得讓人想要小憩一場。

    織田作將自己和太宰帶來的花放在了墳前，好生拾掇了一番，這才發(fā)現(xiàn)墳前的不僅僅只是中也送來的白薔薇，還有其他人送來的悼念禮。

    “你說會不會中島才是千醬失散多年的親弟弟？你看他們都是銀發(fā)黃瞳，而且一個變貓一個變老虎，還有這種無論年歲依舊天真的性格——”

    “太宰，中也先生如果聽到了，是真的會打死你的。”

    ——如果不是因為在敦的身上看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地方，太宰又怎會對人如此另眼相看？

    中島敦厭憎自己，太宰也厭憎自己，而那個與太宰背對而立卻站在另一個極端上的少女——約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