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來，稅也收不著，更叫一切雪上加霜。

    明日，是圣上生辰。

    本該大肆慶賀，可眼下卻有幾分不合時宜。所以上個月皇帝便發(fā)了話，今歲不辦生辰宴。

    可剛從常家過來時榮安就聽說了，宮里臨時又改了主意，說雖不準(zhǔn)備大辦宴席，該有的慶賀還是要有的。一來讓皇上高興高興，二來最近戰(zhàn)事順利，也該喜慶一下，三么，最近大伙兒都辛苦了，犒勞一下。

    所以宮中來人，是送帖子來的。

    來將軍府的內(nèi)侍，榮安認(rèn)識。

    這是貴妃翊坤宮的。

    “如此小事，如何勞動桂公公親自跑一趟？”

    榮安覺得很奇怪。

    送帖子，一般都是小內(nèi)侍的活兒。這位大公公親自出動，自有緣故。

    榮安遞了一錠銀子做酒錢，那桂公公安然收下，便應(yīng)了榮安坐一邊喝杯茶水。

    “老奴來將軍府之前，已經(jīng)走了好幾家了。這不是臨時決定辦宴嗎？所以為表鄭重，娘娘的意思是讓老奴親自一家家送貼?！?/br>
    榮安挑挑眉。鄭重？遞個帖子罷了，要什么鄭重？

    桂公公知曉榮安疑惑，慢悠悠開口。

    “皇上把明日的宴席，交給寧王籌辦了?！?/br>
    “寧王？”榮安又是疑惑，寧王近兩年多來，一直避著各種皇室事務(wù)，怎么就輪到他了？難道因為太子恐怕會不好，皇上還把位子候選放到寧王身上了？

    “是皇上的意思?！惫鸸裆衩孛貕旱土寺曇簦骸罢f寧王是最適合的承宴人?！?/br>
    “……”

    “老奴出宮后的第一站……是殷家。”桂公公明顯有顧忌，既要說，卻又不能說透。所以漏的口風(fēng)都還需要榮安自己體會。

    而聽到第一家就跑了殷家，榮安一下茅塞頓開。

    辦壽宴，最需要到場的是家里人或是身份高貴的。按道理，這大公公要先去遞帖子，應(yīng)該是先去長公主，皇室王爺?shù)热四莾翰抛詈侠?。而從貴人堆里來看，也輪不到殷家排在最前邊。

    要說殷家最厲害的，除了百年老族的地位，便是銀子了。畢竟總有流言說他們是京中首富不是？

    又說皇上指定宴席由殷家女婿寧王承辦，榮安還有什么不明白。

    皇帝，哪里是要辦壽宴，只怕是看中殷家口袋里的銀子了。寧王辦宴籌款，殷家焉有不支持的道理？如此，他們可不得被奉為座上貴賓？

    所以，桂公公才說已經(jīng)去了好幾家。不用問，他去的都是大家大族，財大氣粗的那種。也是正因如此，常家的帖子送得比將軍府還早。說到底，有錢的常家也是被宰的那群人。

    因而，明日這分明就是場“鴻門宴”??！這酒宴，怕是吃不起，不去行不行？若逼著所有人慷慨解囊，自己能躲得過去？

    等等，她是不是還得捐兩份？

    王府一份。

    將軍府一份。

    榮安低頭看看桌上帖子，可不是？兩張?zhí)幽?！可不得兩份?/br>
    還有壽禮呢！

    祝壽，總不能空手入宮，這個時候，她上哪兒準(zhǔn)備壽禮去？還得兩份？

    榮安面有苦色：“這帖子來得匆忙，壽禮也未有時間籌辦……”榮安磨牙。

    桂公公繼續(xù)賠笑：“前方戰(zhàn)事吃緊。皇上也難。從兵器到藥物到糧草再到各種后勤物資，哪哪兒都要銀子?？裳巯驴嘤阢y錢不到位，皇上心憂，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娘娘覺得，大伙兒若能為皇上解憂，便是最大的生辰壽禮了。

    所以娘娘吩咐了，明日不收壽禮。只求大伙兒都能為皇上解憂?！?/br>
    這話說得卑微，榮安點點頭。

    但想想后，她還是決定哭窮?；适覡顩r她太清楚了。國庫或許會被掏空，可皇室不會。朱永昊前世繼承他爹的小私庫時，可是連做夢都能笑醒的。

    她的銀子，得用在刀刃上。

    尤其這種她的不安始終沒法壓下的時候。

    她又拿了錠銀子到桂公公手上。

    “公公還得幫忙，為我轉(zhuǎn)告娘娘，我也有困難。”

    她一臉難言。“您知道的，行善不易。早先是我發(fā)起善堂，所以這么些年來，我都堅持將銀子投入善堂。今春以來，我鋪子也沒怎么盈利。所以這幾個月我投到善堂的，都是我的節(jié)衣縮食省下來的。

    我爹在外沒多少產(chǎn)業(yè)。我家世子……您明白的，我嫁他的時候，他還欠了皇上債務(wù)呢。后來婚后，還有人上門來收過債……”

    雖說這桂公公表面是貴妃的人，實際還不是代表了皇帝？

    所以榮安這謊一扯，就不想收了。她心下對朱承熠道了聲抱歉，索性就也不顧忌，開始往大了說。管他呢！皇上不是有歪心思嗎？不是很寵愛以前那個胡作非為，一事無成的朱承熠嗎？那便如他所愿好了。

    桂公公也驚訝。“還有這等事？”他還以為朱承熠早就收斂了，還有人上門討債嗎？

    “是啊！他既被人騙過銀子，也投買賣虧過錢，還欠了高利貸。人一上門，他就慌了。只恐被皇上知曉。還是我給他擺平的。這兩年若沒有我和我爹把他拘著，就他那個萬事隨性的性子，此刻還不知是個什么模樣呢！”

    “哎喲，世子妃還真是難。”

    世人都愛聽八卦，就連太監(jiān)也不例外。

    “難怪世子妃一貫樸素，連珠寶都用得甚少?！?/br>
    “可不是，我的銀子全都砸給他了?！?/br>
    榮安努力掐著掌心，抽著鼻子，調(diào)動感情，很成功地憋出了一滴淚。

    “世人都道我好命，道我高嫁?？伤簿湍情L相不錯，實際卻是繡花枕頭，您可不知，我光是填他的窟窿，就幾乎耗盡了嫁妝。誰能知道我的苦呢！”

    “哎喲。世子妃說的，老奴都心疼壞了。您別哭，別哭……”

    “您也聽說了，我與他成婚第二日，就來了個帶孩子的女人找上門。他……”榮安抽著鼻子，“好在我爹知道后氣不過，幫我教訓(xùn)了他。后來爹為了我，才接過了教他的責(zé)任……”

    桂公公一拍大腿，“難怪了，世子成婚后就如變了個人。也難怪將軍早先不喜世子，可后來一直與他親近還教他武藝，原來如此……”

    “所以啊，桂公公，我是真的苦。否則，我爹兩袖清風(fēng)的人，我如何會丟他顏面去從商開鋪子？還不是生活所迫？我又如何在銀錢上摳摳搜搜，叫人取笑我不大方大氣？還不是因為手頭緊？

    將軍府和王府為何不像別的貴族名流家，每隔個三五天便大宴小宴不斷？說到底，就是沒錢。實話不瞞您，就是那年千金宴我贏來的那盒子珍珠，也早就被我變賣了。

    您想想，我那鋪子，說白了，也是全靠好友們支持。用的地方是常茹菲的，人脈上全靠顏飛卿，經(jīng)營上全靠陶云。我只不過是有點小技術(shù)而已……也虧得生意不錯，總算日子不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