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拘留著，沒法回去取，他也不愿回去遭村人指指點點笑話他是老yin蟲。

啞伯在拘留所關(guān)了15天，拘留的期限過了，人卻沒臉回去了，于是便也不愿離開拘留所了，百花民警也很苦惱，第一次看到被釋放的人還要賴在拘留所的，可人家上了歲數(shù)，也不敢硬趕人家走，生怕老人一個想不開，尋了短見，可不是有罪受么？

第148章

華燈初上時，焦急的昝三鄰終于在拘留所門口看到了啞伯。

門口一盞瓦數(shù)很大的路燈罩在啞伯的身上，他臉上的神色明滅難辨，沉重的步伐在看到昝三鄰的那一刻停滯不前，身軀顫抖著往后扭動，似乎想要逃離昝三鄰的視線，縮回到拘留所那個陰暗潮濕的小房間，不愿讓昝三鄰看到他這副落魄潦倒的模樣。

昝三鄰早已奔上前，淚眼闌珊地站在啞伯的跟前，將額頭輕輕的抵在他的肩膀上，一如那年他從上湖村那個冷漠的家里逃離出來后，與啞伯在村口話別時的那一刻一樣。

少年單薄的肩膀微微聳動，哽咽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從他抖動的嘴里溢出，眼淚一滴又一滴地從眼眶里涌落，砸到余熱未消的水泥地上，瞬間又被干燥的空氣蒸發(fā)。

啞伯在拘留所呆了半個多月，一直沒有洗漱，身上濃郁的臭汗酸氣味夾著一股難聞的尿sao，昝三鄰沒有嫌棄，啞伯自個兒卻不自在了，他執(zhí)拗了一輩子，最不愿在別人跟前出丑，尤其在視為親子的昝三鄰跟前，于是擺著手將昝三鄰?fù)频揭慌缘那窕浬砩?，不愿自己的晦氣與臭氣沾染上昝三鄰。

邱粵見到昝三鄰泣涕如雨，一顆心早就柔化了，一邊替他擦去臉頰上的淚痕，一邊撫著他的脊背安慰道：“別哭了，團聚是好事呢，咱們回家吧?！?/br>
昝三鄰點點頭，與啞伯打了個手勢，那是盛情邀他回家之意，啞伯搖頭擺手，一連后退了幾步，毅然決然的拒絕之態(tài)再清晰不過了。

啞伯自以為已是半截身體埋進棺材里的人了，寧可孤身逃離這個地方，遠遠的走到?jīng)]人認識的地方自生自滅，絕不能讓自己的丑名連累昝三鄰。

邱粵適時地勸道：“咱們之前說好的，不讓三鄰擔(dān)心的！”是他進了拘留所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啞伯出來的，其中最為有說服力的一條便是憑借昝三鄰對他的掛念，他倆形若父子，彼此牽掛著對方，啞伯孤孑一生，生與死也已看淡，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昝三鄰的幸福安康，即便已經(jīng)將昝三鄰?fù)懈督o了可靠的人了，然而不親自看著，總是放心不下。

啞伯猶豫了，正權(quán)衡著利弊，昝三鄰已經(jīng)拉住他的胳膊，邱粵在他背后推搡著，兩人將啞伯“挾持”著上了車。

轎車直奔青穰村，其間邱粵已經(jīng)打了電話，讓豆腐嬸準(zhǔn)備豐盛的晚餐等候著大家的歸來。

一個小時的車程里，啞伯不死心地又提了幾次要獨自離開的決定，統(tǒng)統(tǒng)被昝三鄰一口否決，大概是跟了邱粵太久，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他霸道的做派。

回到青穰村時，已經(jīng)是七八點了，天邊明明滅滅地劃過幾道閃電，隱隱有悶雷的聲音在遙遠的地方響起，夾著燥熱塵埃的風(fēng)開始橫沖直撞，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小半夏聽到了汽車的聲音，早就從屋子里飛了出來，歡笑著撲在昝三鄰的身上，兩只小手緊緊的抱著昝三鄰的大腿，昂起小小的臉蛋，叫了聲“哥哥！”然后便怯生生的看著陌生老人，下意識地把臉躲在一邊，試圖遮住嘴瓣上還未修復(fù)完整的缺陷，微微皺著鼻子，聞到了來自陌生老人身上臭烘烘的氣味，卻沒有嫌棄的逃開。

昝三鄰備考前壓力很大，一直都沒有回青穰村，細數(shù)起來，沒見小半夏也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于是抱起他，鼻子抵著他的鼻子，笑著介紹道：“這個是伯伯，以后住在這里，你要聽他的話，知道嗎？”

小半夏重重地點點頭，軟軟糯糯地喊了一聲：“伯伯……”他說的是本地的客家話，自有一股別樣的鄉(xiāng)音縈繞著這個稱呼。

小孩子久別重逢了昝三鄰，話語里總帶著nongnong的歡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意味，那聲“伯伯”還帶著奶聲奶氣的腔調(diào)，像極了昝三鄰小時候常常偷偷出現(xiàn)在祠堂的門口，伏在門邊也這么乖乖巧巧地喊著他“啞伯”。

一聲悶雷霍然催動了雨滴的速度，嘩啦啦地席卷而下。

小半夏被悶雷嚇了一跳，本能地躲入昝三鄰的懷里，被一旁擰著眉的邱粵揪著后衣領(lǐng)拉了下來，丟入了門里。

昝三鄰催著啞伯進門，啞伯則不愿跨入，而是作了個手勢。

鄉(xiāng)下人講究的習(xí)俗，參加了別人家的白事，或者犯了牢獄之災(zāi)回家的，總要拍拍肩膀，再跨過門檻上的火盆，才算去掉一身的晦氣與霉氣，不將霉運帶回來。

豆腐嬸端來了鐵盆，上面放的是端午節(jié)用剩的艾草，和著稻草一起點燃了火，啞伯跨過時，被艾草一熏，身上的異味更濃了。

大雨嘩啦啦而下，砸到院子里籬笆前的薔薇花俯仰了一番之后，傲然地在雨中歡暢地歌舞起來。

一家五人入席時，啞伯已經(jīng)換洗一新，用橘子煮的熱水從上而下沖洗了幾遍，沖走了身上的異味與霉運，再換上了豆腐嬸丈夫的衣服，枯瘦滿是皺紋的臉頓時精神了許多。

豆腐嬸一直是個聰明的婦人，她沒有問啞伯的身份，也沒問他為什么要跨火盆而入，只將他當(dāng)成了昝三鄰的親人盡心伺候，啞伯吃第二晚飯的時候，豆腐嬸勤快地接過了他的碗替他盛飯，啞伯有點手足無措，他父母早年雙亡，嫂嫂對他又刻薄，他十幾歲便與唯一的哥哥分了家，從此自力更生，從來沒在外面的飯館吃過飯，不曾受過這么好的待遇，偏偏前些日子還吃了一個失足婦女的虧，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才正確。

兩個畢業(yè)生見狀，心有心靈似的地對視了一眼，臉上突然都多了一層笑意。

晚飯之后，昝三鄰安排了二樓的一家客房作為啞伯的睡房，爾后又教了他盥洗室里的熱水器怎么用，廁所怎么沖，臥室里的空調(diào)怎么開，床前燈又怎么關(guān)……等啞伯適應(yīng)了所有的設(shè)備之后，他才上了三樓臥室，有點疲憊地趴在被褥里，眼皮翕闔了幾下，呼吸漸漸悠長，沒洗澡就睡了過去。

邱粵調(diào)好了溫水，橫抱起他時，昝三鄰才醒來，自覺將手環(huán)上邱粵的脖子，喑啞的聲音里還有nongnong的睡意：“今天不洗頭了，我想早點睡……”

“吹一吹很快就干了?！鼻窕浻悬c無奈，什么時候懷中人沾染了懶惰的習(xí)性了？往常不管多晚多累，隔天洗頭的好習(xí)慣一直堅持著。

雖然是鴛鴛浴，但因為昝三鄰過于疲乏，或許是爬山后遺癥并發(fā)，或者是午覺沒休息好，抑或是見著啞伯時哭了一場，氤氳的霧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