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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洲道:“沒關系,筆墨陸府上都有的?!彼I的筆墨不怎么好,必定也是比不上人家舉人老爺?shù)奈木叩摹?/br>沐哥兒不答應,嗒嗒嗒地往回跑,非把把顧雪洲做的藍印花布的書袋找出來背上。書袋他用的極為珍惜,依然簇新簇新的,背好了才跑回來,主動握住顧雪洲的手,抬抬下巴,“好了,我們可以走吧?!?/br>到了陸府,陸舉人穿著月白色杭綢直裰,衣角繡著幾支青竹,腰上是雙長紋白玉墜子,陸老夫人也坐在堂上,斑白的發(fā)絲梳得一絲不茍,團團的圓臉很是慈祥,穿了件葡萄紫色寶瓶暗紋的妝花褙子,戴了一套紅寶石頭面。顧雪洲心下頓時安了幾分,陸舉人夫婦的態(tài)度不說萬分隆重,也顯然是很重視的。有顧雪洲在身旁,沐哥兒還是很乖巧柔順的,惹得陸老夫人連連稱贊,沐哥兒從容淡定寵辱不驚,倒不是他謙虛,而是他驕傲,覺得自己十足十當?shù)闷疬@些夸獎,理所應當,沒什么特別的。顧雪洲蹲下身,和孩子平視,不舍得地叮嚀:“你在這里要乖點?!?/br>沐哥兒皺了皺眉,不是很耐煩。他又不是傻子,丑八怪每次都不厭其煩地交代來交代去,哪里需要說那么多次。他索性裝乖大聲打斷顧雪洲的話:“我很很乖的?!?/br>顧雪洲點點頭,站起身,“那我走了?!?/br>陸舉人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們倆依偎著似的說話,待顧雪洲要走時,又親自送顧雪洲出門。一路到了門口,顧雪洲不得不推辭說:“先生留步吧,再送就折煞晚輩了?!?/br>陸舉人溫和一笑:“我是有些話想和你說。”顧雪洲頷首,表示洗耳恭聽。陸舉人道:“不如先不忙著辦入戶手續(xù),讓孩子在我這先住一段時間,看看他適應不適應吧?!?/br>顧雪洲愣了一下,答應下來。顧雪洲跨出陸家的門檻,回頭望,白墻紅門,富貴氣派。陸舉人是什么意思呢?難道是……還有挑揀之意嗎?顧雪洲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在他看來沐哥兒起碼是百里挑一難得一見的資質了,這樣實在是……顧伯今天看店,下午從店里回來,忽然覺得有點不自在,過了會兒才意識到,是覺得院子里太安靜了,往日這時候沐哥兒剛下學,會吵鬧一會兒,他家小少爺要張羅著弄點點心瓜果給那個小祖宗吃,再關心下他在學堂都新學了些什么。喔,沐哥兒是今天被送走。顧伯記起來,不在了,難怪這么安靜。接著他滿意起來,走得好,這事可不就是他和顧師傅兩個人在背后攛掇的,總算是成了,陸家也是個好人家,他自認非常對得起沐哥兒。顧伯在院子里踱了兩圈,腳下的地都比平常寬了幾寸似的。一回頭,卻瞧見顧雪洲不知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站在院子角落,失魂落魄的,把他嚇了一跳。“你在那做什么呢?”顧伯問。顧雪洲耷拉著的腦袋搖了搖,虛弱地像是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一言不發(fā),長長嘆了口氣,轉身走了。他心里堵得慌,大概還是因為臨走時陸舉人說的話,可假如沒有這句話他就不會擔心沐哥兒了嗎?顧雪洲不知道,反正眼下他愁的啊,晚飯都吃不下,睡也睡不著。顧雪洲輾轉反側到了三更,還是無法無眠,他坐在床邊,月光如練,窗紙上映著庭中樹影,隨風婆娑。他恍惚想起之前有天夜里,他把六角罩燈放在床上,和沐哥兒一塊兒玩手影,沐哥兒勾著手指做了一只鳥兒,揮著翅膀飛啊飛。“沐哥兒啊……”顧雪洲輕聲自言自語,全無睡意,想著要不明日就找個借口去看看沐哥兒。回過神,他仿佛看到窗外有個孩子的影子似的,顧雪洲怔了一怔,眨了下眼睛,窗外已經(jīng)哪有什么人影,他笑自己思念過度,竟把樹影都幻想作沐哥兒。剛想著,門外就響起個熟悉的聲音,清麗稚嫩,此時聽著有點冷冰冰的,“顧雪洲,你給我開門?!?/br>沐哥兒?我幻聽嗎?顧雪洲想著,才不過一日,他就惦記沐哥兒到幻視幻聽嗎?門板砰的一聲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在安靜的夜里顯得尤為突兀和響亮,像要倒了似的,沐哥兒把門拍的啪啪響,一邊拍一邊喊,“開門!”是真的!顧雪洲更慌了,披了外衣,趿拉著鞋子去開門,一打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口沐哥兒,目光冷淬如刀鋒,這會兒大抵就算是雪掉在他身上也不會被融化。顧雪洲有點心虛,“你怎么回來了?”沐哥兒越過他之間走進屋子,地上被他踩的一串泥腳印,他坐在床上自己脫鞋,“我趁他們都睡著了,就爬起來翻墻出來了?!?/br>顧雪洲想想陸家那又平又高的白墻,無法設想沐哥兒這么小小的身體是怎么爬上去的,他就是伸了手也夠不到墻頭呢,不對,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顧雪洲著急起來,“你怎么就回來了?他們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會擔心的!”沐哥兒剛脫下一只鞋子,舉起來就往顧雪洲身上用力的扔過去,他紅著眼睛狠狠瞪圓了,瞪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你騙我?!?/br>砸得人可疼了,還在顧雪洲白棱布的褻衣給弄臟了,顧雪洲也不生氣,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我問過你要不要和陸舉人念書,要不要找娘親的?!?/br>沐哥兒痛恨地說:“強詞奪理。你是把我賣了嗎?收了多少錢?”“怎么會!”顧雪洲立即反駁。聽到這沐哥兒才好受點,他覺得自己夠有耐心了,要是換成別人對他這么做,他早就報復了,但是他實在不相信丑八怪把他拋棄了。就算哪天真的發(fā)生這種事,也應當是他拋棄丑八怪,怎么能是他被拋棄?!……其實他沒想到一點,根本不會有另一個人能把他哄到這份上的。顧雪洲看著他倔強的臉上幾乎是寫著“你快點解釋給我聽”,低頭,沐哥兒捏緊了小獸硬邦邦地放在膝頭,他握住這雙石頭一樣冰冷的小手,問他:“陸家有什么不好的嗎?”“不好!”沐哥兒斬釘截鐵地說。顧雪洲把他的小手捂得暖和了些,“你居然回來了我很開心,但是,沐哥兒,你還是好好想想。你這孩子有時候太偏執(zhí),氣頭上會總干出一些讓自己以后后悔的事……就算我再喜歡你,我也知道,你沒有那么喜歡我的?!?/br>唉,他知道沐哥兒這孩子……有些涼薄,不管對人對事都會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