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星似乎在電話那頭噎了一下，然后沒好氣道：“……你這小子。”

天辰制作接到卓凱的電話還是很高興的。這兩天他們陸陸續(xù)續(xù)也找了不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但感覺總是不對。

鄧允亮在看鄧星片子的時候一眼就相中了卓凱，說他眼睛有種堅硬的有力的東西。這種形容很抽象，鄧星聽到的時候都笑了，不過回答說，這個師弟的確是相當天真，也相當倔強。

鄧允亮聽了便確信這是自己新片要找的人，很快讓天辰的人去了學(xué)校。誰知道卓凱沒聽來意便斷然拒絕，但那個拒絕的理由卻是讓鄧大導(dǎo)相信，這個角色非他莫屬。后面兩天的試鏡其實他沒抱多大希望，心想如果鄧星也勸不動卓凱，就自己出馬。

好在鄧星的勸說成功，對方終于主動打來了電話。

6.

照規(guī)矩卓凱還是要先試鏡。臺詞和形體他們也是訓(xùn)練過的，雖然不是重點，但總是科班出身。

他的角色是一個愛國學(xué)生，和表面投靠日軍實際做地下情報工作的兄長產(chǎn)生了正面沖突，最后兄長在巨大壓力下未能保護弟弟，導(dǎo)致他在自己面前被日本人殺害。

要試的臺詞非常簡單，就是弟弟在被日本人射殺后看著哥哥說“我不相信，不相信……”然后頹然倒下。

片子的主角是哥哥，但若弟弟的犧牲不令人動容，主角的光彩就損失了一半。

鄧允亮一喊開始，卓凱就按著胸口模擬中槍的地方，身體晃了幾晃。眼睛始終凝視著鏡頭的方向，帶著痛楚，還有疑惑，一直盯著鏡頭到身體搖晃不支，頹然倒下去的時候才說“我不相信，不相信……”。兩句臺詞幾不可聞。

“停！”鄧允亮從座位上站起來，親自走到卓凱面前伸手拉他起來，“好?！?/br>
卓凱有些忐忑地觀察導(dǎo)演臉上的表情。

鄧允亮微笑著拍拍他：“之前都沒有人敢把臺詞念得這么輕?！?/br>
卓凱的演繹幾乎和之前所有試鏡的人都不一樣。那些人大多是悲憤而又質(zhì)問地喊出這兩句話來，像在喊一句口號，竭力塑造出壯烈就義的感覺。而卓凱對著鏡頭，卻像是看劇中的弟弟在看著哥哥，而那兩句話里，明顯更加堅定。

卓凱聽他這樣說，有些赧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覺得這句話應(yīng)該是他自己說給自己聽的，好像不用那么大聲?！?/br>
鄧允亮哈哈笑起來：“小星說你最好的是編劇課，是這樣吧。”

他走回座位上拿起一疊文稿：“光聽口述就能抓住故事重點了。這片里弟弟到死都還是相信哥哥不會出賣國家，所以他的死才顯得更加悲劇。況且在那樣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把這種懷疑喊給鬼子和漢jian聽。這句臺詞本來就是喃喃自語，只是試鏡前我不會告訴你們。其實在正式劇本里都寫著，你可以拿回去自己看看。”

卓凱寫過那一沓紙，看著上面的題目，才知道這是足本的劇本，一時有點發(fā)怔。

蔡助理在旁邊提醒他：“鄧導(dǎo)的意思是，你通過了。恭喜?！?/br>
“啊，謝謝鄧導(dǎo)?！弊縿P捧著劇本，這才茫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要拍鄧允亮的戲了。原本對演戲沒有熱情的他這時也不自禁地躍躍欲試起來，畢竟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運氣。入行這樣順利，好像夢想和未來都已經(jīng)越來越近。

蘇情和陸明旸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敲一筆的機會，簽完合約的當天，就攛掇卓凱請客到學(xué)校附近不算便宜的餐廳搓一頓。那家餐廳貼著不少明星的照片，據(jù)說是電影學(xué)院學(xué)生們慶祝初登臺的必選之地。多少影帝影后級的人物都是在此開始踏上征途，簡直都有點里程碑式的地位。

走進餐廳，柜臺上還攤著張報紙。的男一剛剛敲定杜淵，去年的雙料影帝，得獎的片子剛好也是鄧允亮導(dǎo)演。兩人二度合作應(yīng)該默契更加，外界也十分看好，登載的文章很給面子。

卓凱演男二的消息還沒有公布，但因為在校生演戲要校方批準，在學(xué)院內(nèi)部已經(jīng)傳開了。卓凱走進那家餐廳的時候背對自己的一桌人正在談?wù)撨@事。聽口氣像是表演戲的學(xué)生，可能之前也試過弟弟這個角色，講話的口氣有點泛酸。

“落在學(xué)院手里還算好的呢。你們知不知道，原本謝銘也在打這角色的主意。那種人妖，也想要沾鄧允亮的光去搏獎？真選了他那才叫慪，這樣我以后都不要看鄧允亮的戲了?！睂W(xué)生們抱怨完，又自我安慰起來。

謝銘雖然當紅，卻是電影學(xué)院最看不起的演員之一。學(xué)生私底下批評業(yè)界中人用詞很難聽，比如謝銘常被叫做“人妖”，杜淵常被叫做“鐵板”。因為后者演戲多是微表情，乍看根本分辨不出變化，只有在鄧允亮這種愛用特寫的人手底下才能發(fā)揮所長。不然看他以前的片子，表情全是鐵板一塊。

“你不看？人家還不希罕你看呢。”另一個學(xué)生說，“不過你說這世道是不是越來越難混了，挑演員挑到導(dǎo)演系去，那下次挑導(dǎo)演，會不會挑到咱們表演系來？那樣倒好，到時候老子也可以去潛潛別人，倒也爽一把?！?/br>
“想得美你！”又一個學(xué)生拿筷子敲了敲他，“不過你們說，那個卓凱這次有沒有……”

“倒是沒聽說鄧允亮喜歡男人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