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飛，代飛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的代玉開口了：“這些年，弟弟他總是會念叨你為什么會離開，為什么不回來，每次都會背著所有人偷偷地給你打電話，他……他是真的很希望你回來?！?/br>


    代飛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把要掉下去的外套給躺著的人重新蓋好。



    看著代飛的動作，代玉也不管代飛理不理她，就那么喃喃自語道：“你離開的頭一年，五歲不到的小孩兒就那么固執(zhí)，每天都要跑到村口的那座橋上坐著等你，誰的話他都不聽，一個勁兒地說要等哥哥回來陪他玩兒，幫他洗澡……再后來發(fā)現(xiàn)怎么也等不到你，就問我，哥哥呢，哥哥怎么不見了，我答不上來，只能告訴他，春節(jié)到了哥哥就會回來了……呵，這家伙平時最愛賴床，可是……年初一那天早上六點(diǎn)不到就嚷嚷著要穿新衣服，我們還以為他是小孩子圖過年熱鬧想去玩兒，結(jié)果……他穿上新衣服就跑去村口……他怕橋墩子會弄臟身上的新衣服，就一直站著也不敢坐，咱們這兒到了冬天多冷啊，我記得那年可是五十年一遇的冷空氣……”



    說到這里，代玉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他……他實(shí)在冷得受不了了，就站在那里蹦……一蹦一蹦地給自己取暖……直到……直到我跟他說……說你要等天氣暖和了才會回來，他才流著滿臉的鼻涕眼淚回家……”



    “后來……偶爾會聽別人說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就跟人打架，說那些人都是在胡說八道……一開始年紀(jì)小，打不過，就只會咬，把咱們村的那個毛毛……噢，也是你同學(xué)，把人家那個小拇指咬得血流了一地，把他爺爺嚇得拽著代榮就要送去派出所……呵，那個毛毛的小手指現(xiàn)在都還缺了一塊，看見代榮都還打哆嗦……”



    孟磊就一直站在旁邊聽著代玉的話，看著代飛，一雙丹鳳眼里滿是隱忍。



    可能說太久了，代玉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嘶啞，孟磊便給她遞過去一瓶水，然后擰開瓶蓋也給代飛遞了一瓶過去。



    代飛沒有看他，也沒有接，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看著睡著了的代榮。



    代玉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過了片刻，繼續(xù)說道：“雖然……他們都說你……你是阿姨跟別人生的孩子，但是……但是代榮他從來都沒有那么想過，只要誰說了那些話，他就跟別人打，后來……漸漸地就成了曙光村的小霸王，大家也不知道是怕了他還是時間太久了，慢慢地也就沒人再說了……呵……他這性格真的不知道像誰，那么固執(zhí)……每一年，不管什么節(jié)日還是他自己的生日，還有……還有你的生日，他都會偷偷地給你打電話?！?/br>


    代飛喝了一大口水，把喉嚨里的酸澀壓下去，吞咽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他……他怎么知道我號碼的？”



    代玉笑了笑：“是啊，我們都納悶他怎么能知道你號碼……后來我才知道，他瞞著我們，說是去同學(xué)家玩，其實(shí)……是去打暑假工，賺了錢就找那種專門幫人……找人的私家偵探，我沒告訴爸媽，也沒阻止他，隨他去了……”



    代飛喉嚨發(fā)疼，艱難開口：“我……我以為是……”



    代玉看著代榮：“你知道是家里打來的之后，就再也沒有接過這個電話了……是因?yàn)椤X得是我們打給你的，對吧？”



    代飛蜷曲著雙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地沒有說話。



    代玉看著手術(shù)室的大門，喃喃自語道：“其實(shí)，后來……爸爸也知道了，爸爸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是每次他都會偷偷地在弟弟門外守著，我知道，他……他希望你能接電話……”



    



    



    第54章新婚·噩夢



    即使已是大年三十，醫(yī)院依然忙碌，隨處可見都是生老病死，空氣里聞不到一絲年味，偶爾傳進(jìn)來一些煙花的聲音，也被那些苦苦哀求的哭喊聲掩了過去……



    在四面都是白墻的手術(shù)室外，代玉不知道在想什么，正看著地板發(fā)呆，代榮早已醒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緊盯著手術(shù)室大門，孟磊就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坐在那里始終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也未動的代飛。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shù)室的燈終于暗下來，孟磊快步上前迎向主治大夫，代榮抹著眼淚沖上去。



    醫(yī)生專業(yè)的聲音里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放心，手術(shù)很成功，只是暫時還不會那么快醒?！?/br>


    話音剛落下，原本拽著醫(yī)生的代榮轉(zhuǎn)身撲向代飛，喊著哥哥，哭著笑。



    聽著耳邊的“哥哥”，一直沒什么情緒的代飛看著正被推出手術(shù)室的人，眼睛里有了一絲波動……



    白天，幾個年輕人就輪流在病房里守著自己的父親，到了晚上，孟磊就在醫(yī)院附近酒店的隔壁房間里守著代飛。



    這天一早，代飛讓前一晚守在病房的代榮回酒店休息，自己就坐在病床前守著，房間里安靜的只剩下機(jī)器聲，代飛看著看著就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親，想起了當(dāng)年，只有他一個人陪著的，那個可憐的女人。



    代飛一直盯著旁邊的監(jiān)護(hù)儀看著，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視線都有些模糊的時候，手上傳來的觸感把代飛喚了回來。



    代飛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就那么愣愣地看著床上的人，直到孟磊走進(jìn)來發(fā)現(xiàn)病人醒了，連忙把醫(yī)生叫了進(jìn)來。



    這是手術(shù)后的第三天，代父清醒過來的第一次，看著站在自己病床前的幾個年輕人，代父用口齒不清的聲音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回家”。



    代玉看著面部肌rou嚴(yán)重抽搐的父親，看了看一旁沒有說話的代飛，握住父親的手，說了聲：“好”。



    在主治醫(yī)師的同意下，半個月后，孟磊再次動用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將代父從首都醫(yī)院轉(zhuǎn)回到了恒市中心醫(yī)院。



    代飛知道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對孟磊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可是，孟磊腮邊越來越明顯的青色胡茬，把代飛一直沒什么太大變化的眼睛給刺的隱隱作痛……



    病人昏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要多，需要有人陪同，代玉年假已經(jīng)結(jié)束只能回去上班，代榮在當(dāng)?shù)厣洗髮W(xué)，暫時還沒有到上學(xué)時間，弟弟和哥哥就輪流著在病房里，陪著偶爾會醒過來的父親。



    這天下午，守在病房里睡著了的代飛不知道夢見了什么，驚醒過來，立刻抬頭看向病床上昏睡的人，孟磊低沉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了過來：“他恢復(fù)的很好?！?/br>


    看代飛沒說話，孟磊又追加了一句：“大夫說，再過幾天他就可以出院?！?/br>


    代父的病房是寬敞的獨(dú)立單間，是這所醫(yī)院里最豪華的病房，孟磊不知道是怎么辦到的，面對恒市這種條件有限的小地方他都能妥善處理好一切細(xì)節(jié)和突發(fā)狀況。



    代飛從一旁的沙發(fā)床上坐了起來，把睡亂了的頭發(fā)抓了抓：“噢，知道了?！倍笥肿芳恿艘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