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太暗了。

他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在強烈白光的襯托下，四周老舊的環(huán)境更加駭人。

方飲硬著頭皮繼續(xù)前進，仔細(xì)地聽著陸青折的腳步聲，企圖從這里找到一點安全感，接著陸青折三步并兩步，默契地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走出這條隧道，景象變得不同，不像市中心那般繁華喧鬧，此處優(yōu)雅寧靜，拐個彎順著山道朝頂上望去，陸陸續(xù)續(xù)坐落著幾家餐廳，格調(diào)別致。

唯一突兀的是隧道盡頭坐著個老頭，戴著副墨鏡，前面攤著一張畫著八卦圖和面相的紙，手上翻著星座書。

老頭見終于來了個潛在顧客，問：“小伙子，算算嗎？”

方飲知道這大概是算命的：“你能看出什么來？”

陸青折怕他在這里沖動消費，委婉地提醒：“你記不記得你是物院的？”

學(xué)物理的還相信這種封建迷信，就像是醫(yī)生喝完酒再吃了頭孢。

老頭打量著他，故弄玄乎地摸了摸胡須，開口：“你家里非富即貴。”

“動動腦筋任誰都看得出我家里非富即貴，沒錢的誰來這里吃飯??？”方飲問，“就說說我能活到幾歲？靠譜的話給你沖一沖業(yè)績?！?/br>
老頭煞有其事地研究了下方飲的面相：“至少還有六十年……”

方飲似乎聽到了什么笑話，挑眉道：“六十？您為什么不說至少八十年，給我湊個百歲老人呢？”

老頭不解地看他，他沖著陸青折耍性子：“每天吃些什么也不知道，六十年對半砍，我都嫌長到?jīng)]勁。”

·

法餐店在半山腰上，走了大概有十分鐘，他們到了。

服務(wù)生拉開了門，彬彬有禮地問：“請問先生預(yù)約號是多少？”

方飲道：“二十八?！?/br>
陸青折說：“五。”

方飲吃驚地看向陸青折，這里的預(yù)約號是按預(yù)約順序排的，陸青折如果是第五位，那該很早就準(zhǔn)備起來了。

今天這一天，他對陸青折越來越心軟，到現(xiàn)在，要是能把他放在陸青折掌心里，他不是水母也能軟成一攤水。

昨晚砸錢加的位置說不要就不要了，點餐的時候，方飲難為情地解釋了下緣由，服務(wù)生感嘆：“那可惜了。”

方飲并不可惜，不是自己賺的錢，他花了不心疼。他心疼這一天，因為自己的失落而過得略有瑕疵，沒能和陸青折手牽手，也沒……

靠，方飲你這不長記性的，又開始動搖了！不行，不管怎么樣，必須試著談一談！

在昏暗的燭光里，他支著腦袋，一言難盡地看著陸青折。陸青折也看著方飲，眼神卻不像之前那樣帶笑了，火光搖曳在他眼底，卻只有冷意。

方飲忽然疑惑，之前都沒生氣，現(xiàn)在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服務(wù)生端了兩份牛排上來，陸青折把方飲的那碟拿過來，先慢條斯理地切著他那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

他們的菜肴被特意關(guān)照過，做得很熟，切久了手腕會累，陸青折卻絲毫不覺疲憊。處理完這份牛排，他不作聲地給了方飲，繼續(xù)埋頭弄自己的。

……第一次約會變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服務(wù)生給他們倒了鮮榨，方飲道：“有酒水菜單嗎？給我看看?！?/br>
他點了一杯紅酒給自己喝，在作死的邊緣狂奔到底。服務(wù)生把酒瓶拿過來時，疑惑地問：“聽說您胃不好？廚師把菜按照胃病病人的標(biāo)準(zhǔn)，在昨天給您仔細(xì)調(diào)整過，不敢出一點差錯?！?/br>
方飲說：“這只是胃不好，再這樣下去要變成人不好了?！?/br>
服務(wù)生莞爾一笑，陸青折靠在椅背上：“這瓶酒留下來?！?/br>
酒剛剛開瓶，這下直接給這桌客人了。陸青折給自己倒酒，看來方飲占了一小杯，剩下的全是他的。

方飲琢磨不出陸青折怎么回事，氣氛緊繃，像是吃完這頓飯要散伙。

他小心翼翼地道：“我沒有不想和你好，也不希望跟你吵架的。”

陸青折沒打算與他進行無意義的冷戰(zhàn)，回應(yīng)：“我知道?！?/br>
“我覺得我沒被設(shè)身處地地去考慮，現(xiàn)在是這樣子，以后會不會更加……”方飲沒碰那杯酒，目光挪在兩人中間的燭臺上。

他找不好形容詞，只好跳過，轉(zhuǎn)而講：“這讓我覺得我在你眼里就是一道數(shù)學(xué)題，你只要解出答案就好了。”

陸青折被方飲的比喻搞得愣了下，他說：“你不是數(shù)學(xué)題?！?/br>
方飲黯然道：“不是嗎？我很喜歡你，可你對我有點冷酷，堅持著你自認(rèn)為正確的觀點。”

原先積了一大堆話想要說，真正說起來，卻又覺得無趣多余。

他認(rèn)為陸青折是知道的，自己可以為他拒絕玩樂邀請，可以為他靜下心來去圖書館，可以為他興沖沖地準(zhǔn)備一場驚喜晚宴，也可以為他再忍兩個月清湯寡水。

甚至商量下，忍半年都可以。

但不可以接受對方“你就是不能吃”的要求，其中的鹵煮可以換成任何一樣自己愛吃的偶爾吃一次不會死的東西。

這讓自己產(chǎn)生一種幻覺，自己的愛人不像能夠擁抱的愛人，像高高在上的神明。

感覺到了陸青折的沉默，方飲疑惑：“你在想什么？難道你還不懂我這一整天在和你較什么勁嗎？”

“懂的，我在想怎么和你說你和數(shù)學(xué)題的區(qū)別?！标懬嗾鄣?。

方飲：“……”

陸青折說：“做數(shù)學(xué)題只需要保證它是對的，但你不是，我很多時候想讓你開心就好了。”

方飲插嘴：“我現(xiàn)在很不開心。”

“能開心得起來的前提條件是，你還活著。”陸青折補充。

方飲：“……”

陸青折喝了一口酒，雖然他平時滴酒不沾，但真的喝起來時，挺像那么回事的。如果倆人沒吵架，方飲看了會被勾得想吻上去。

他道：“我不僅不想讓你一天到晚喝粥，也不想把你摁在圖書館里，可是你的功課落了那么多，萬一真的掛科了怎么辦？沒辦法保研，出國也受影響，要是當(dāng)交流生，選學(xué)校的時候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那時候你絕對會有非常多的煩惱，而且這種局面無法改變，只會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地壓制你。”

方飲嘟囔：“偶爾一次……”

“沒有偶爾一次，貪吃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标懬嗾鄣溃澳闳ツ瓿鲈簳r肯定也是這么想的，然后吃了一次又一次?！?/br>
講完，他記仇般地說：“你還喝酒喝到不省人事！”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嘛?！狈斤嬚f。

陸青折無語：“這次讓你再破例，等到你下次出院，你也會這么說的?！?/br>
談判失敗，方飲納悶：“我總覺得你像是要和我提分手。”

陸青折道：“事實上我也非常喜歡你，但你覺得我冷酷而已。你不要被你mama說過的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