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來了，這才把涼掉已久的毛巾拿開，露出手背。針孔處多數(shù)結(jié)了痂皮，有的地方發(fā)青發(fā)紫。

“拔了針多摁一會。”醫(yī)生關(guān)照道。

方飲乖巧地點點頭，配合著做完檢查，他問醫(yī)生：“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醫(yī)生道：“下周三?！?/br>
方飲撇撇嘴：“不是止血了嗎？”

“怕你出了院又立馬亂吃東西，給你養(yǎng)養(yǎng)好再把你放出去?！弊o士和他說，“明天我提醒食堂師傅給你熬粥熬稀一點?！?/br>
“對了，能幫忙看看住院的費用嗎，jiejie？”方飲問，“我朋友給我交的，我還沒還他錢呢?！?/br>
護士道：“你問問他呢？”

·

[陸青折]：我也不太清楚，先欠著好了。

和隔壁幾個班一起上大課，課堂紀律不嚴，手機亮起來的時候，他就打開來看了。

急診的，吃藥的，住院的，零零碎碎加起來一堆的費用，都抵不過手掌心的鮮血來得刺眼。他那會渾渾噩噩的，根本沒去注意這筆賬。

下了課，有同學(xué)問他能不能做家教，需要補課的人現(xiàn)在在讀高三，本身成績不錯，打算沖A大。

那同學(xué)以豐厚報酬來誘惑：“那女生是我親戚，家里面搞遠洋運輸?shù)模悄芸忌螦大，少不了你的好處。怎么樣？”

陸青折回答得干脆：“應(yīng)該不行，麻煩問問其他人吧?！?/br>
“咦？你平常周末沒有空嗎？”同學(xué)沒想到會被拒絕。

陸青折沒和他說太多：“嗯有人了。”

有人了？有人了是什么意思，有戀愛對象了？同學(xué)發(fā)蒙，感覺知道了什么大八卦。

他追問：“什么什么，和我說說？”

陸青折道：“有需要我輔導(dǎo)的人了。”

“靠，誰啊下手那么快？”同學(xué)郁悶，“可以讓他給我妹讓讓路嗎？我妹可聰明了，一點就通?！?/br>
陸青折搖搖頭，語氣里少見地沾了笑意：“不太行，因為他很笨，所以我必須要盯著他點。”

·

方飲無緣無故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心說，絕對是紀映那大傻逼在偷偷罵我。

中午，系里老師和同學(xué)來看望他，老師沒久留，慰問過后就走了。蘇未給他把作業(yè)和課本帶了過來，貼心地裝了一大書包，并且塞了一包替換筆芯。

“小方，剛開學(xué)就漏課，到了期末可就刺激了啊?！卑嚅L拍拍他的背。

“我知道了，真正牛逼的人物，不僅敢于在課上撿筆蓋，看連續(xù)劇，還敢在床上躺一周……”

方飲拍沙發(fā)：“注意用詞，請注意你的用詞，我這是病床，是不得不躺。”

由紀映出資梁思淼跑腿買回來的水果籃被他分了下，全部發(fā)給來看望他的同學(xué)們。同學(xué)們不和他客氣，輪流拿水果刀削皮，聲稱好吃。

班長啃著甜脆的蘋果，和方飲說：“你在這里安安心心休養(yǎng)，我到時候挑個下午沒課的日子，給你送作業(yè)?！?/br>
方飲抱著那沉重的書包，覺得這點作業(yè)已經(jīng)夠嗆，過幾天居然還有，聽得快要感動死了：“或許你可以直接幫我把作業(yè)做了，省得跑這么一趟。”

“哈哈哈哈哈我不會做，寫的時候都覺得是對的，批下來全部被打了紅叉。”班長實話實說。

班長都這樣，那方飲更慘了，下筆都不知道怎么下筆。

感覺補作業(yè)的日子暗無天日，全是些不忍直視的公式，唯有陸青折比較養(yǎng)眼，可以當(dāng)作慰藉。

不對，此時臺風(fēng)已過，陸青折要上課，說不定不能陪著自己了。

唉，不提每天在醫(yī)院和學(xué)校之間折返跑有多么耗時間，自己一時心癢和他流露心意，光這點，就可以把陸青折嚇得看到自己就繞路走。

方飲終于后知后覺地為自己的直率憂愁起來，他只顧著流露自己的感情，再惦記陸青折的回復(fù)，差點忘了去想，萬一陸青折的回復(fù)是否定的呢？

班長問：“小方，你在出什么神？我們在你邊上，你心不在焉的?！?/br>
方飲咬咬嘴唇，愁眉苦臉的：“沒什么?！?/br>
這種事該怎么提？他喜歡上了一個人，已經(jīng)屬于單向明戀了，并且，那個人以往對表白的態(tài)度，無一例外都是拒絕。

他還沒被拒絕，有爭取的空間，可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么，怎么能把人拿下。以及如果拿不下，可不可以看在同學(xué)一場的面子上，再陪自己睡幾晚，不然他在醫(yī)院里太無聊了。

“那你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就走了？”班長說，“心情好點，不要那么緊張?！?/br>
接下來，方飲一個人寫作業(yè)，先把簡單的給掃了，剩下一大堆不會的，堆在桌上，打算慢慢啃。

攤開一本微積分的題目，方飲給自己鼓氣，意圖攻克難關(guān)。過了十分鐘，整個人已然開始神游，心說，他征服不了微積分，還不能征服征服了微積分的人嗎？

想到這里，他給陸青折發(fā)了條消息：臺風(fēng)剛過，溫度有點低，你記得加件外套。

[陸青折]：知道了。

看著這短短的一行字，方飲捧著手機傻笑，要不是正在輸液，他可以在病床上打兩個滾。

陸青折給別人開過實驗室的門嗎？陸青折給別人下雨天送過傘嗎？陸青折背過別人去醫(yī)院嗎？

大概都沒有，甚至是許多人眼里的不可能。

這些不可能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那他豈不是最可能和陸青折談戀愛的人？

如此想著，方飲再旁敲側(cè)擊：請問折疊床需要收起來嗎？

[陸青折]：擋到你走路了？那先讓護士收起來好了，不要自己動手，那張床有點重。

方飲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在心里吶喊，這說明什么？

——說明今晚還能一起睡！

·

聽了方飲的關(guān)照，陸青折回寢室拿外套，忽然想起，原先方飲給他洗的那件衣服，一直塞在袋子里沒有拿出來過。

他把擱在柜子里的袋子找出來，把外套抖了抖，覺得哪里有點奇怪。再仔細一瞧，袖子因為過度搓洗，顏色居然變得有點淺。

不是特別明顯，把兩只袖子擱在一起做對比，這才恍然大悟。

自己無意讓方飲洗得那么干凈，卻被方飲那么用心地對待，這出乎了陸青折的意料。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那道黑筆痕跡消失了，可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在膨脹。

他說不出來，這反應(yīng)比生病還恐怖，生病尚且可以吃藥，這好像脫離了人為控制。

再回過神來時，陸青折已經(jīng)走到了病房門口，他望著趴在書上睡覺的方飲，碰了碰方飲的胳膊。

陸青折說：“怎么在這里睡覺？小心著涼?！?/br>
“題目太催眠了。”方飲伸了個懶腰，怪題目，不怪自己。

方飲伸完懶腰趴回桌上，側(cè)著看陸青折，委婉地說：“現(xiàn)在是晚上六點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