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去年她突然轉校，要離開這里的時候，她能做的只有送她走。

    她很擔心邊慈，她的擔心沒有得到安撫，那一陣她甚至想過，她和邊慈到底算不算朋友？

    在邊慈心中，她難道是一個不值得交心的人嗎？

    后來她想明白了，她只是發(fā)現(xiàn)了邊慈性格的另外一部分。

    邊慈受傷不喊疼，疲倦不說累，常把我沒事我很好掛在嘴邊，所有人都說邊慈樂觀豁達，包括她自己，可是看起來樂觀，大家也管這叫樂觀。

    真正的邊慈可能遠比自己了解的要辛苦很多，這種情況下，她不知分寸非要問到底的擔心，反而是一種負擔。

    她不知道邊慈經歷過、正在經歷什么，但更因為她不知道，她才不愿意再給她增添負擔了。

    如果她的不知情，對邊慈來說會感到輕松，那她這樣糊涂下去也沒什么不好。

    周見萱掐斷了詢問的念頭，也對邊慈笑了笑。

    “回來就好，去洗個熱水澡吧?！?/br>
    “好?！?/br>
    邊慈暗中感激周見萱的不追問，她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經不起過度關心。

    她快崩潰了。

    但她不想在好朋友面前崩潰，尤其在選拔前夜。

    -

    洗完澡出來，室友們已經上床入眠。

    邊慈毫無睡意，拔了充電器，拿著手機輕手輕腳離開宿舍。

    宿舍樓大門鎖了，她出不去，只好去走廊上的大陽臺吹吹夜風。

    言禮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

    光看來電顯示，邊慈的鼻子就已經酸了。

    鈴聲響過半，邊慈深呼吸好幾次，做好心理準備才摁下通話鍵。

    她戴了耳機，從電話另一邊傳來的聲音放佛就在她耳邊響起。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明明不會打擾到任何人，與她說話時，言禮還是刻意壓低了音量。

    邊慈感覺自己今天特別擅長捕捉細節(jié)，可這不是什么好事，這些細節(jié)都在拉低她的淚點。

    “我還沒睡?！?/br>
    邊慈輕聲回答，她并不確認，聲音放輕之后，能不能顯得快樂一點。

    “在想明天選拔的事情？”

    “算是吧。”一直站在回答問題那方，總會露出馬腳，邊慈轉而問，“你在做什么？我看學委在群里說今天作業(yè)很多?！?/br>
    “是有點，颯姐布置了四張卷子，上周周考，我們班平均分比4班低，她心里窩著火呢。”

    “這樣啊，幸好我不在?！?/br>
    “對，不然你今晚你又要熬夜了，不過這四張卷子上，有幾道題挺經典的，我記下來了，回頭教你?！?/br>
    “沒有，我是說，幸好我不在，不然平均分可能更低?！?/br>
    本意是想調侃緩和氣氛，可是話不對心，說出來就變了味。

    言禮的聲音里多了幾分正經：“你怎么又開始說這種話了?！?/br>
    “對不起，我……”

    “你不用道歉的，我沒有在怪你?！?/br>
    邊慈沉默。

    “是不是很緊張？”言禮換了個語氣，耐心地問，“不要怕，明天選拔的時候，你這些年的辛苦都會站出來幫你的?！?/br>
    “好?！?/br>
    邊慈沒有辦法跟言禮聊這個話題，在情緒失控前，她跟他撒謊了。

    “粥粥，我有點困想睡覺了?！?/br>
    “去睡吧，早點休息，別熬夜，明天平常心發(fā)揮?！?/br>
    “好耳熟的話?！边叴然叵肫?，補充道，“一診前你也這么跟我說，還拿了五篇課文來騙我?！?/br>
    “這次不知道要怎么騙你了，全靠你自覺?！?/br>
    “我掛了電話就睡?！苯裢硭⒍]辦法做一個自覺的人。

    “乖，我們阿慈最聽話了?！?/br>
    掛斷電話，邊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全是虛汗。

    她真的很不擅長在言禮面前說謊。

    “滴滴?！?/br>
    手機響了一聲，邊慈點開看，是言禮發(fā)過來的一條信息。

    [言禮：晚安，做個好夢。湖面在等待蘇醒的小天鵝起舞。]

    眼前倏地籠上一層水霧，邊慈輕笑出聲，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屏幕上，悄無聲息。

    他一直肯定她的所有努力，連帶著她自我否認的那部分。

    他總是這么相信她可以成功，連帶著她自我懷疑的那部分。

    可是她注定會辜負他的期待。

    天鵝確實在哪里都是天鵝，湖面確實在等待起舞的小天鵝。

    但她不是天鵝，那也不是她的湖。

    -

    翌日。

    選拔從上午九點開始，邊慈排在倒數(shù)第三個。

    出場順序是何教練定的，王牌押后但不能墊底，這是體校心照不宣的規(guī)則。

    練完早功，邊慈回更衣室換體cao服，盤頭發(fā)，給腳上綁膠布，跟以往的賽前準備流程一模一樣。

    沒什么人說話，大家都很緊張。

    完成準備工作，周見萱受不了這凝重的氣氛，把邊慈拉到外面透氣。

    “你摸我的手，全是汗，我第一次上場都沒這么緊張！”

    邊慈安慰她：“你這么想，以后還要參加很多大型比賽，有更多優(yōu)秀的選手剛跟你競爭，對比下來，今天的選拔是不是就不算什么了？”

    “我哪敢這么想，我又不是一定會被選上?！?/br>
    “每個人都一樣?！?/br>
    周見萱嘆了一口氣：“這種看不到未來的感覺最煩了，知道自己可能性不大，又控制不住期待?！?/br>
    “看不來未來才會期待，因為期待才會全力一搏。”邊慈握住周見萱的手，“萱萱，最可怕的是一眼看到頭的未來?！?/br>
    周見萱笑著打趣她：“不可怕呀，比如我，一眼就能看你的未來，在國家隊的未來。”

    “你的眼睛，看到的是你自己的未來?！?/br>
    “阿慈我感覺你今天怪怪的。”周見萱伸手摸了下邊慈的腦門，納悶道，“你怎么這么淡定，比賽當前，換做平常你早就興奮起來了?！?/br>
    “失眠沒睡好?！?/br>
    邊慈看著遠方的地平線，外面在起風，落葉比吹起來，在半空中打旋兒。

    “萱萱。”

    “怎么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不練體cao了，自己會做什么？”

    “沒想過，不敢想。”周見萱抬腳踢旁邊的墻角，她一緊張，腿就閑不住，“不練體cao了，這個假設前提聽起來才叫可怕?！?/br>
    “我天分有限，但也努力到今天了，我并不厭倦現(xiàn)在的生活，所以，在我還能繼續(xù)努力走這條路的時候，我不愿意去想這個問題。好像有點自欺欺人？哈哈哈哈隨便了，我就是這么想的?！?/br>
    “你呢阿慈？你有沒有想過？”

    邊慈收回視線，靠墻站立，落地玻璃窗映出她的影子。

    “想過。”邊慈闔上眼，淡聲說，“想不出結果?！?/br>
    周見萱摟住邊慈的肩膀，一臉驕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