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下樓去了?！?/br>
“嗯。”何千越目送著她走進(jìn)電梯，才轉(zhuǎn)身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很意外，那間辦公室竟還是原來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坐在外面的助理位置，如今也一并空了。

何千越走進(jìn)去，辦公室里很空曠，那天他將許多重要的東西都帶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些他不想帶走的。當(dāng)日從季暮黎那兒敲詐來的兩瓶紅酒此刻依舊躺在酒柜里，那么安靜。

款步走過去，何千越站在酒柜前，被擦得雪亮的玻璃可以照出自己的模樣，他癡癡地望著前方，也不知焦距究竟在酒瓶上，還是在自己的倒影上。

正發(fā)呆之際，忽聞身后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一塊兒喝一杯嗎？”

何千越旋即回過頭，在對上季暮黎的視線后霎時放下防備，“好?！彼貞?yīng)了，望著季暮黎的眼神里，頭一回有了些許暖意。

……

“明天就要走了吧？”季暮黎給何千越的杯中斟上紅酒，輕聲詢問。兩人坐在茶幾邊，手里各自端著高腳杯。

何千越的唇輕輕吻上了杯口，淺啜一口后方才回答，“嗯，夜里的航班，難得坐一趟頭等艙，也該好好享受一回?！彼麚P起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可不知為何，季暮黎卻總覺得那笑容底下，仿佛印著很深刻的悲傷，“有什么需要就告訴我，我會幫你安排。”

何千越歪著腦袋，那動作里竟透著幾分天真，“其實也沒什么別的要求，你知道，我唯獨放不下的就只有林笙?！?/br>
季暮黎微微頷首，“放心，我答應(yīng)你的事一定說到做到?！?/br>
“謝謝?！痹诩灸豪璧挠洃浝铮吻г竭@么誠懇地對他說感謝還是第一次。

還記得千越剛被領(lǐng)回季家的那天，季暮黎伏在樓梯口看著這個小他兩歲的弟弟，只覺得那雙烏黑的眼睛如深潭一般望不見底。

后來，他多次想要千越喊自己一聲哥哥，可總沒能如愿以償。那時候千越的話并不多，季暮黎隱約有點印象，似乎每次他們坐在一塊兒，都是自己在不停地說，而弟弟始終沉默，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有在聽。

何千越從不跟人提起自己的身世，甚至連“弟弟”這個稱呼都會讓他覺得很別扭，反倒是季暮黎，每回一同出去，逢人便介紹，“這是我弟?！?/br>
經(jīng)常聽見有人夸他們，說這對兄弟長得真好看，他總是心里喜滋滋的，千越則是一臉淡薄，而母親的表情就有些難看了。

就為了這事兒，母親還打了他一頓，并不算粗的教棒，但抽在屁股上還是疼的，母親說：“家里來了個私生子已經(jīng)夠丟人了，你還巴不得到處宣揚，想弄得人盡皆知？”

季暮黎知道母親是真動了氣，也不敢頂嘴，等挨完了罰，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才發(fā)現(xiàn)何千越一直就靠在門外的墻邊。他有些尷尬地沖弟弟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并不怎么自然的笑容，而后便打算回自己房間去了。

“本來就不是一個媽生的，何必裝得那么熱情，以后別叫我弟弟了，也省得受這皮rou之苦。”何千越在他身后這么說，言下掉頭就走。

季暮黎轉(zhuǎn)身望著千越的背影，忽然覺得鼻尖酸酸的，年少時并不明白這究竟是怎樣的心情，長大后才知道，原來亦不過是失意。

“在想什么？”何千越的一聲詢問將季暮黎的思緒又拉了回來，季少抬起頭，對上千越的雙眸莞爾一笑，“想我們小時候?！?/br>
何千越的手指輕輕一顫，又故作鎮(zhèn)定地握緊杯子灌了一大口酒，“小時候……”他瞇起眼，言辭中帶著幾分自嘲，“真是個讓人難過的詞，實在是勾起了太多不好的回憶?！?/br>
“千越……”季暮黎想勸他，然而才起了個話端，卻見何千越豎起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唇，那動作儼然是要他噤聲。

他乖乖閉嘴。

何千越滿意地放下左手，“今天我不想聊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所以那些過去，請你也不要提?！泵看我徽劦酵?，就難免想起母親，他承認(rèn)，時至今日，自己依然無法解開心結(jié)。

想必今天此時，是他離開前他們兄弟間的最后一次交談，他不想最終又落得不歡而散。所以某些話某些事，姑且將其掩埋在心底。

黃昏時，酒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怕是會醉，于是季暮黎向何千越提出邀請，“走，我?guī)阍俟涔澉嚷??！?/br>
何千越?jīng)]有拒絕，只是小聲抱怨了一句，“都工作了多少年的地方，又有什么好逛的?！痹掚m這么說，可他還是緊跟著季少身后走了出去。

二十八層的高樓，真要全部逛下來，一下午自然是不夠的，所以季暮黎只是帶著千越逛了逛曾經(jīng)一起共事的地方。

那一間間屋子，就好像一個個盒子，不管大小，多少裝著些東西。他們走過一處又一處，有些地方匆匆而過，有些地方卻可以駐留很久。

何千越在會議室里靜靜地坐著，在這里，有他太多的回憶。

魅聲最大的會議室在頂樓，從他十九歲第一次出席高層會議，到今天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到底出入過這里幾回，只知道，在這間會議室里，他曾得意過，卻也委屈過，接受過無數(shù)贊賞的目光，也遭遇過冷漠和殘酷。

他贏在這里，卻也敗在這里，他沒有輸給任何人，只不過，輸給了自己。

“走吧?！彼坪踹^了很久，何千越才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而后兄弟倆一同上了天臺。

季暮黎很少上天臺，相比之下，他更喜歡一個人待在咖啡館里，而何千越卻喜歡到天臺來吹風(fēng)。

“我記得以前你常問我，到底想要什么？”何千越站在扶欄邊，眺望著遠(yuǎn)方的建筑。

季暮黎走過去，與他并肩站著，“那你現(xiàn)在有答案了嗎？”

“有了?！焙吻г轿⑽P著唇，卻并沒有看季暮黎，“我并不是個貪心的人，我要的，只不過是能有一個人，與我相守著到老，我們一起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就好。”言下，他方才側(cè)過臉，對上季少爺?shù)难邸?/br>
季暮黎喟然長嘆，“你愛林笙，所以處處為他著想，你想過平淡的日子，可偏偏又要我捧紅他，千越，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什么才是你最想要得到的？”

何千越愣了愣，繼而笑意更濃，“最想得到的，是真心?！彼p手扶著欄桿，像個孩子似的將下巴擱在肘彎處，任由風(fēng)打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