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待行至林笙面前才低聲問道：“怎么回事？”

“抱歉。”林笙低著頭，那模樣就跟個犯了錯的小孩似的。何千越輕嘆一聲，帶著他走到一邊，“緊張嗎？”其實在他的印象中，林笙并不是個會怯場的人，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笙點點頭，忽又搖搖頭，半晌才開口，“對不起，我有點晃神?！?/br>
何千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動作十分溫柔，更透著幾分寵溺，“好了，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在這兒陪著你，好好演一場，讓我瞧瞧你的實力?！?/br>
“嗯。”林笙微微頷首答應(yīng)，何千越?jīng)_他甩甩手，“去吧?！?/br>
林笙轉(zhuǎn)身往方華那邊走去，可沒幾步又回過頭來，“老師。”

何千越挑了挑眉，等著他接下去的話。不料林笙竟是對著他凝視片刻，最終搖搖頭，莞爾道：“我會好好演的?！?/br>
“給他換個本子?！焙吻г娇紤]到剛才那個角色可能根本不適合林笙，再在那上頭浪費時間也沒意思，索性換個劇本來練。

方華也能明白何千越的想法，于是親自去給他挑劇本，他今天帶來的本子并不多，但少有的幾本卻都是經(jīng)典。

比較了一番，最終方華抽出其中一本遞給林笙，“就這劇吧？”

林笙接過劇本一看，發(fā)現(xiàn)劇本封面上赫然寫著四個字——霸王別姬。還沒回過神，卻聞方華又道：“你演程蝶衣?！?/br>
……

是一部以京劇為背景的影片，講述了兩個伶人與一個妓.女的悲喜人生。方華選的那一幕正好是故事的一個轉(zhuǎn)折點——段小樓和程蝶衣在后臺打底上紅，師兄弟針對小樓在窯子里救了妓.女菊仙一事起了爭執(zhí)。

這一幕并不算長，卻將兩位主角的個性刻畫得極為鮮明，程蝶衣是個癡人，他這一生都投在唱戲上面，用小樓的話說就是“不瘋魔不成活”，以至于到最后，他早已分不清戲里戲外。相比之下段小樓就是個把生活與夢想分得很清楚的人，可惜年少時的義膽俠腸，卻在風(fēng)俗生活中逐漸被社會和時間所消磨。

方華讓林笙演程蝶衣，而蘇伊則演段小樓，這兩個角色的形象都是極其飽滿的，只是要將這樣的人物演出百分百的神韻，卻實在是不容易。

林笙和蘇伊在一旁熟悉了一下劇本，其實的這個片段他們都不陌生，在學(xué)校的時候也有演過，林笙還記得那時候他的表演老師曾說，“演戲重在一個‘入’字，你要演好一個角色，首先要能入戲，其次是能入角色，也就是將自己當(dāng)成角色本身來演，劇中程蝶衣唱戲，也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虞姬?！?/br>
方華在一邊拍手喚他們過去，“可以開始了嗎？”

二人一同點點頭，放下本子往臺中央走去，蘇伊一只手輕輕搭上林笙的肩上，鼓勵了一句，“要加油哦！”

林笙愣了愣，莞爾一笑，“嗯。”其實他和蘇伊并不熟，兩人的關(guān)系充其量只是在林笙需要有人跟他對戲時，蘇伊過來幫忙串個場。

林笙不了解蘇伊，平時除去對戲，他倆說過的話總共不超過十句，反倒是今天，蘇伊的一聲“加油”讓林笙對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有了些不一樣的認識。

蘇伊也回了他一個淺笑，很清純的樣子，特別好看。

臺中擺著桌椅各兩張，林笙和蘇伊背對背地坐著，隨著方華一聲指示，表演開始。

何千越始終坐在一旁觀看，卻并沒有抱有太多的期待，是中國電影史上的巔峰之作，而經(jīng)典想要被超越，可能性太小。

他沒指望林笙和蘇伊能演好程蝶衣和段小樓，只是單純想看看他們能演到哪種程度，但何千越萬萬沒有想到，這兩人的出色表現(xiàn)竟徹底顛覆了他以往對新人的定位評估。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林笙就是程蝶衣，而蘇伊則是段小樓，不一樣的臉，一樣的感覺。

「聽說，您在八大胡同打出名來了?！沽煮鲜掷镂罩恢У谰吖P，做了個狀似勾唇的動作。

蘇伊略微一愣，忽而笑道：「這武二郎碰上西門慶，不打……不打能成嗎？」

林笙的眼角挑著一絲媚意，語氣中略帶譏諷，「這么說，有個潘金蓮了？」

蘇伊仍是滿臉笑意，壓根沒察覺到對方的不悅，「這是什么話？」話音未落，林笙突然冷聲質(zhì)問：「你想聽什么話？」

蘇伊長嘆一聲，轉(zhuǎn)過身來，「不過是救人解難，玩玩唄，又不當(dāng)真。」他拿手肘蹭了下林笙的背，刻意壓了壓嗓子道：「蝶衣，什么時候一塊兒去逛逛，就知道了。」說到這里，他磨磨手掌，還有點意猶未盡。

林笙沒吭聲，將略微向后側(cè)的臉轉(zhuǎn)回來，對上前方，如同照鏡子一般看了一眼，那個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只聽“砰”的一聲，他一掌打在桌上，將桌子震得前搖后擺，同時猛地站起身，憤然走出妝臺。不遠處仿佛豎著一面屏風(fēng)，林笙繞到后頭，背對著蘇伊手舉在面前，像在挑衣服似的動動手指。

蘇伊被嚇了一跳，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是說錯了話，慢慢站起來往屏風(fēng)那兒邁了兩步，「兄弟，對、對不住，兄弟。師哥今兒神不在家，說走嘴了。」他略顯無措，自懲似的，「師哥該死?！拐f著，扇了自己兩嘴巴，又討好地憨笑兩聲。

屏風(fēng)后邊靜得很，須臾，林笙才又問道：「你忘了咱們是怎么唱紅的了？」他頓了頓，語聲里帶了幾分悲戚，「不就憑了師父一句話嗎？」

蘇伊走回去坐下，「什么話？」

「從一而終！」林笙大聲地喊出來，繼而走出屏風(fēng)，蹲在蘇伊跟前摟著他一條胳膊，雙眉微微凝起，「師哥，我要讓你跟我……」他想想覺得這么說不妥，暗自念了句“不對”，又改口道：「就讓我跟你好好唱一輩子戲，不行嗎？」他話里透著懇求，將期許全表現(xiàn)在了一個對望的眼神間。

蘇伊怔愣著，木訥地回了句，「這不……這不小半輩子都唱過來了嗎？」不料話才出口，林笙便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行！」他激動地抱著蘇伊的椅背搖晃著，「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蘇伊側(cè)靠著椅背，有些不屑，「蝶衣，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呀！」他無奈地虛嘆了聲，「唱戲得瘋魔，不假，可要是活著也瘋魔，在這人世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