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zhì)樸的花紋被磨損得非常嚴重，尤其是手指握著的地方，是袁永心長期使用的痕跡。康沐猛地抽出刀，嗡嗡鳴響，刀已被重新打磨，鋒銳如新，光可鑒人，刀身上刻著一個粗獷的“雀”字。

諾秀怕他睹物思人，想盡快收藏起來：“將軍，我來幫你收好，和袁將軍的骨灰放在一起吧。”

“不用。”康沐推開諾秀伸來的手，“這把刀我要用。袁永心縱然已不在，也當與我一同而戰(zhàn)。”

“將軍別難過了，還是放寬點心吧。啊，不如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你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出門了?！?/br>
“袁永心走得太快，我都還沒來得及和他道歉。”

“道歉？”

“之前與他發(fā)生爭執(zhí)，我一時失言，無端責備了他，一直心存愧疚?！?/br>
“這種小事，恐怕袁將軍早就忘記了?！敝Z秀安慰道。

“可我忘不了?！笨点迨掌鸬?，雙手輕輕按在上面，“他自始至終盡忠盡職，我欠他的永遠都還不了。拿酒來?！?/br>
“別喝了，你這幾天已經(jīng)喝得夠多了，喝酒傷身?！边@還是諾秀第一次拒絕康沐的要求，“他的心愿，將軍心里最清楚不過了，可你就是不肯聽勸?！?/br>
諾秀虎著俏臉，他責備的語氣令康沐大為意外，剛想說什么，敲門聲響起。

門外是華堯的親兵：“康將軍，國主請你去馬場?！?/br>
康沐一臉厭惡：“他有什么事？”

“屬下不清楚，國主好像說是要騎馬?！?/br>
“騎馬？騎馬不會自己騎嗎？”康沐抱怨著，“我累了，想要睡覺了。請代我向國主告假。”

話音剛落，就聽到華堯的聲音從士兵身后傳來：“好大的架子，是不是要我親自來請你？”士兵側(cè)身讓路，華堯徑直走到康沐面前。

“主上?！笨点鍩o奈起身行禮。

華堯睨了他一眼：“還不跟我走。”

一青一紅兩騎在原野上飛奔，風馳電掣，耳邊呼嘯凄厲，兩邊的花草樹木像被碾壓般傾倒，鐵蹄過處，揚起一路煙塵。青青平原上，天色蔚藍蔚藍，兩人就這么奔跑著，在馬鞍上騰躍著，整個人內(nèi)心的郁卒之氣似能潑灑在這清澈澈的空中。

最終兩人勒馬在一處土丘上，向遠處眺望。

跑了一陣，出了一身汗，康沐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略感舒暢，久未舒展的眉頭也松開了。

華堯的馬不及康沐的神駿，騎術(shù)也不及他精湛，這一路跑下來，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見康沐心情好，忍不住拿話擠兌他：“你倒是好，把整個狼騎軍丟給蕭瀾，什么事都不管，有你這么偷懶的嗎？”

“我也是rou做的，休息一下都不行嗎？”康沐反駁。

“休息？休息到什么時候？休息到我打完天下？真是沒用?！?/br>
“我是很沒用。你讓蕭瀾做先鋒將吧?！?/br>
“先鋒將一職你說讓誰做就讓誰做？你當是兒戲嗎？”華堯緩過氣來，居高臨下的氣勢頓顯。

康沐橫睨了他一眼，沒有搭話。

“你第一次殺人是什么時候？”華堯忽然問道。

“第一次？十四歲吧?！边b遠的記憶被他喚起。

“十四歲？倒是挺早的。是你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時候？”

“第一次上戰(zhàn)場哪殺得了人？都緊張死了?！?/br>
華堯忍俊不禁：“你在戰(zhàn)場上也會緊張？還真想象不出來。我初上戰(zhàn)場也是十四歲，不過我可是初次便有獲果?！?/br>
“國主英明神武，豈是康沐能比?！笨点逭绽翢o誠意地奉承。

“那是自然，否則怎么能讓你聽命于我呢？”華堯厚著臉皮順著他的話道，“回想起當日情景，還是歷歷在目，令人懷念?！?/br>
“懷念你殺人時候的快感？”康沐不屑道。

華堯自顧自繼續(xù)說道：“我曾經(jīng)有兩個jiejie，大姐溫婉嫻雅，二姐開朗活潑，都是一等一的美人?！?/br>
康沐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家事：“我聽說過些傳聞?！?/br>
“我叔父酈信王垂涎我大姐美色，強娶她為妃，大姐她為了庇護我和二姐，只得從他，即使被人恥笑不倫，也只能自個兒忍著。后來信王死了，他兒子酈益王繼位，又貪圖大姐容貌，就占為己有，將她jian污，沒想到就此有了身孕。她不堪受辱，在生下孩子后投繯自盡。那時候我已經(jīng)帶了好幾年兵了，那益王又能算什么東西？”

“所以你殺了他，自己做了酈王？”對于華堯殺了堂兄登上王位，康沐有所耳聞，只是個中內(nèi)情知之甚少。也聽說當時酈國上下嘩然，只因華堯稱王后手段強硬，才漸漸沒人敢吭聲。

“我當上酈王后才發(fā)現(xiàn)，什么六強之一，簡直就是個笑話。這大片國土大多貧瘠無法耕種，怕都是沒人要才劃在我版圖中，國庫里空空如也，窮得叮當響。大有什么用，還不如旁邊一個小小唐國，守著一座金礦，富得漏油，還敢在賣給我的谷物中以次充好，詐我錢物?！?/br>
“我記得你二姐不是……”

“不錯，我二姐當年被信王嫁給了唐王，不過與其說是嫁，不如說是賣，他用我二姐換了大量彩禮，倒是好好快活了陣。而我二姐嫁過去第二年就沒了音信。”

作者有話要說：看得人居然比以前多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第45章

“不錯，我二姐當年被信王嫁給了唐王，不過與其說是嫁，不如說是賣，他用我二姐換了大量彩禮，倒是好好快活了陣。而我二姐嫁過去第二年就沒了音信?！?/br>
“不是說是得了不治之癥嗎？”

“那座金礦，我很是喜歡，所以過了幾年我就帶上我的軍隊，向唐王要金礦去了。殺進唐王宮后，沒想到居然找到了我二姐。”華堯依舊平靜地說著，“不過二姐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她被關(guān)在一間漆黑的屋子里，□著身體，脖子上栓著一根鐵鏈，話也不會說，只會在地上爬?！?/br>
康沐心中駭然，偷偷去看華堯臉色，卻見他面色如常，風輕云淡，語氣輕松，像在講述別人的事，嘴角隱約還有一絲笑意，只是這笑意分明帶著兇殘。

“于是我就殺了我二姐，我親手殺的?！比A堯強調(diào)道，“那唐王倒是長得不錯，細皮嫩rou的，我好好調(diào)教了幾個晚上。不過大概他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居然吃不消，就這么死了?！?/br>
原來他的壞毛病是這么養(yǎng)成的，康沐這才明白。

“所以，我對你弟弟還是不錯的，對嗎？”華堯?qū)点逭诡佉恍Α?/br>
說了這么多事，他還能笑得出來，康沐心底一片荒涼，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他。

“我父母死得早，全靠兩位jiejie照顧我，不過她們也命短?！比A堯輕描淡寫地將她們的經(jīng)歷完結(jié)，這樣的故事，要醞釀過多少回，練習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