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錯話給人抓了把柄，又怕方懷被人說到傷心的點、更加失落。

畢竟，寫不出歌的確是事實。

甚至連更惡毒的話都有，在場的媒體是篩選過的，但也并不妨礙有人為了博眼球劍走偏鋒：

“方先生，您沒有才華又沒有實力，占著這個位置公平嗎？平時自己不會良心不安嗎？”

“……”

方懷微微一怔。

他安靜地站在那里，淺琥珀色的眸子水洗過一般干凈。剛剛?cè)栽谕嫦麡返姆饫什粣偟夭[了瞇眼，放下平板，剛要站起來——

下一秒，方懷彎了彎眼睛，問一邊的工作人員：

“抱歉，鋼琴可以借用一下嗎？”

開機儀式是借用的大禮堂，一會兒還要出去上香拜神，禮堂的角落的確放著鋼琴。

許多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各種奇異的、不屑的、探究的視線一時云集。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方懷走到琴邊，按下了第一個鍵。

一聲震鳴。

第42章喵喵喵喵

“抱歉,鋼琴可以借用一下嗎？”

現(xiàn)場靜了短暫的幾秒。

王安心里稍稍一驚。他剛剛還在盤算著要換誰比較合適,畢竟就在昨天，方懷還是那個狀態(tài)，一夜之間怎么可能就寫好了呢？

除此之外，媒體也將信將疑地看向方懷。質(zhì)疑，不屑，無數(shù)鏡頭同時記錄著一切。

“他這一身還挺好看的,顏值暴擊?！?/br>
“這是哪個角色？方懷要客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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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議他去上綜藝、接廣告靠臉吃飯算了，寫歌這種事情……做不來，為什么偏要往上湊？不嫌丟臉的？”

角落放著的三角鋼琴沒有閑置很久,音色還是準(zhǔn)的，但落了些灰塵，在光線里形成一道道光柱。

在方懷按下第一個琴鍵的時候,所有議論聲都倏地安靜下來。

那是很低很低的一個音。

低到像是把心臟沉進(jìn)最深最冰冷的海底，一切色澤與溫度盡數(shù)褪去，只讓人覺得冷，連心臟都在一瞬間揪緊然后冰凍，短短十秒，整個會場的溫度仿佛下降了幾度,窗外的光線仿佛被漫上來的海水遮擋住。

但那陣冰冷卻并不緩慢，它十分急促地逼上來，貼進(jìn)每一個毛孔,讓人為之顫抖——

少年安靜地坐在鋼琴前,垂著眼瞼。他仍穿著那一身軍服,肩背線條優(yōu)美，光影勾勒出側(cè)臉的弧度，忽然離所有人都很遠(yuǎn)。

有人忽然發(fā)現(xiàn)，這跟方懷以往的任何一首歌都不一樣。

他以前的歌甚至從來不涉及這么低的音域，它們是自由的、放松的、溫柔的，也因此缺失了一定的故事性和深度。而現(xiàn)在，那些略顯遺憾的缺失全都被填補回來。

所有音符壓抑著糾纏、回響，像是低到無法聽聞的沉重喘息，被逼到絕境才能透出一點點空氣來，把人往更深的地方拉扯……

一直壓抑到了一個極致，所有聲音安靜了一秒。

方懷抬起手腕，指尖懸空在琴鍵上，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

膠著的空氣凝滯了一秒。

剛剛還在嘲諷的記者不自覺聽入了神，在這短暫的安靜中回過味來，面子有點掛不?。骸斑@叫寫歌？這旋律也太難聽……”讓人心情壓抑，在許多人心里，就相當(dāng)于是難聽。

下一秒。

壓抑著的聲音忽然如潮水爆發(fā)！

沒有任何鋪墊，按下的第一個鍵就直接是高潮，所有壓抑到極致的情緒同時上涌，把所有人的情緒從海浪的尖端帶著向更加巔峰的地方攀。

幾乎所有人的靈魂都被旋律拽入磁場中共振、顫栗，那一瞬間情緒的噴薄甚至讓人有哭泣的沖動。聽覺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支配被填滿，像是在久旱時的一場暴雨。

突如其來的暴雨和狂風(fēng)席卷了整片天地。空蕩的會場忽然刮起無名的風(fēng)，把所有的鎂光燈、視線、旁觀者訝異的眼神全都隱藏到幕布后面，整片天地里只剩下那一陣鋼琴聲，主導(dǎo)了所有的聽覺與所有神思。

媒體記者拿著相機，忘記了拍。王安握著筆的手抖了抖，林升云深呼吸一下，眼里漸漸涌上了驚喜的神色——這是撿到寶了。

方懷把情緒掌控的很好。

先壓抑后上揚是很常見的作曲思路，但許多人壓時壓不下去，亦或者壓下去了但情緒沒能很好地再次上揚起來，而方懷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他的壓力是徹底壓抑，爆發(fā)是毫無保留的噴薄。

如果說方懷以前的歌是讓人驚艷，讓人覺得才華橫溢，那么現(xiàn)在，他的這首歌已經(jīng)不能僅僅用靈氣四溢來形容了。

真正頂級的作曲人，每一首歌都是在寫他自己的人生。他把人生態(tài)度，所思所想一絲絲揉進(jìn)音符。

方懷以前的歌的確驚艷，但并沒有這么……這么讓人震撼。

他比以前更好了。

熹微的光線從窗戶中透進(jìn)來，少年眼睫墜著光，像是細(xì)碎的星子，塵埃緩緩跌落。

曲調(diào)跨過最澎湃的部分，一點點緩和下來，進(jìn)入收尾的樂章。收尾的旋律很干凈明亮，給所有壓抑的熱烈的情緒兜了個底，把那種劫后余生的圓滿感再一次加強。

直到最后的一個音符結(jié)束。

寂靜籠罩了一整個會場。

方懷手腕懸空，他的發(fā)梢微微打卷兒，睜開眼睛，眸子透亮又澄澈，干凈卻有種非常通透的感覺。他額角有汗珠流下，胸膛劇烈起伏著。

熹微的塵埃在空氣中隨著光芒流轉(zhuǎn)，放緩的時間流速恢復(fù)正常。

因為是開機儀式，這首歌被方懷臨時截短，只有一分半。但甚至根本沒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

方懷輕呼出一口氣，放下琴蓋，唇角彎了彎，對眾人欠身行禮。

剛剛的那些記者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到最后，反而是封朗先有所反應(yīng)?？∶赖哪腥税胍性诳勘成?，眼瞼垂下半遮住淺金色的眸子，笑瞇瞇地鼓起了掌。

眾人如夢初醒，再然后媒體才蜂擁而上。

“我……”王安臉色有一點難看，“我一直相信方懷可以的，對，之前說過換作曲的打算，是指在主作曲人不變動的情況下，增加一些輔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