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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wěn)當當地停在岸邊。“我會劃這個,”他看著葉于淵,一掃幾天來的悶悶不樂,笑得英俊又不馴,帶著幾分少年意氣風發(fā)的味道,“想試試嗎?我們去看大海。”每一條河流都會通向海洋。連方懷自己都沒有發(fā)現,他曾經和葉于淵說話時還有些局促、此時一點點不見了。他顯得熟稔又親切,眼睛里滿滿的是神采與快樂。西裝規(guī)整、向來嚴肅的男人沉默片刻,微一點頭。他比方懷高上不少,垂下眼眸,剛要邁步——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方懷的手指修長好看,因為并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地長大,指腹有些繭。方懷亞麻質地的襯衫袖子挽了起來,淺琥珀色的眸子水洗過一般干凈,眼角眉梢都像是盛著星光。他怕葉于淵沒坐過這種船、站不穩(wěn),下意識伸手要牽他。水波漾開,夜風溫柔。“……”葉于淵食指磨挲一下袖扣,喉間一時發(fā)緊,食指蜷了蜷。半晌后,他有些笨拙地伸手、握住了方懷的手。方懷對此一無所覺。小船分開水,晃晃悠悠地往前劃去。船槳攪碎盛在水中的星子,空氣中是微涼的潮氣與雨后獨特的味道。很快起了風,方懷干脆松開船槳,讓水流帶著小舟慢悠悠地前進。他自己則仰著頭靠進小船里,支著長腿,眸中映著漫天的星子。“今天的星星很好看?!?/br>“嗯?!?/br>“葉于淵,你今天能來,我很開心,謝謝你。我之前其實……其實挺沮喪的,我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br>“嗯?!?/br>方懷說,葉于淵安靜地聽。他話不多,一直聽得認真。小船穿過燈火街道,從小河道駛入江流中,向著大海的方向行去。晚風很輕地吹過身側。“找到了嗎?”葉于淵忽然低聲問,“重要的東西?!?/br>方懷偏頭看他,葉于淵坐著,此時也恰好垂眸看來。兩人對視半晌。“還沒有,差一點點?!狈綉研α诵?。的確是差一點點。他耳邊能聽到隱約的音符,不再是一整片的空白,那些音符雜亂無章、擁擁擠擠,但最主要的東西還空著。葉于淵很低地嗯了一聲。他沒有多問什么。“我有時候覺得,人是很渺小又孤獨的一種生物,”少年伸手比劃了一下,仰頭看著星空,說,“就像一小塊石頭,被人扔進水里,就一直被帶著往前走?!?/br>不斷地分離,不斷地告別,最后握在手中的東西很少很少,一陣風吹來就無影無蹤。方懷微垂下眼瞼,在夏末暴雨過后帶著潮氣的這么一個夜晚,忽然想把心臟翻一翻、想把掩在角落里的東西也拿出來,看看星星。小船被風帶著往前。葉于淵沉默又溫柔地坐在方懷身側,隨著他的視線看向無垠的夜空“我……不想找到它。”方懷看著星空,忽然說。他到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的靈感,是被他自己放棄的。從一個月前剛剛來到南市,一直到現在,他寫了幾首歌。而那首寫給粉絲的,是一個契機。意味著他在被人喜歡,他也在嘗試回應別人的感情,和人建立更深的情感羈絆……但那又算什么呢?“我很想家,”少年閉起了眼睛,聲音愈發(fā)低了,“但我在被風帶著往前走,認識新的人、新的事物。我最重要的人、我的故土、我的同伴都留在身后……我被他們遺棄了。”方建國很喜歡喝酒,方建國打麻將運氣特別不好,家門口的榕樹上新搬來了一窩鳥兒,桌上的報紙好久沒換——他明明每一個細節(jié)都記得清楚,但記憶里的色澤又逐漸淡去,他就要失去它們了。所以寫不出歌了。并不是真的沒有靈感,是他的潛意識里在抗拒這些??咕苄碌穆贸?,抗拒著往前走。漫天璀璨的星星依然閃爍著。葉于淵安靜地聽著。“我與這個世界產生了越來越多的聯系,我很開心,但是又很難過。我離方建國和故鄉(xiāng)越來越遠了,關于他們的最后一點東西也消失了?!?/br>“還有我養(yǎng)過的小動物……它們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這個世界上?!?/br>方懷閉上眼睛,微蜷起來,短暫的快樂過后,再一次感覺到了冷和疲倦。這是他第一次說這么多話。他平時并不經常想這些,但卻不代表它們不存在。所有的情緒積攢在一起,到此刻才后知后覺地一點點流露出來。沉默許久的男人忽然開口:“沒有消失?!?/br>他的聲音很低,平靜的語氣,卻莫名有鄭重的意味,尾音夾雜著嘆息隨著晚風一點點淌開。方懷一怔。剛要攀附上背脊的寒冷忽然止住。“不會消失的?!?/br>“那是北斗七星,小熊座的旁邊是北極星,北極星的旁邊是月亮?!?/br>方懷不由地睜開雙眼,向天際望去。那一秒的時間驟然被拉長,晚風放緩速度。他置身于大海與天空的間隙里,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與孤獨,下一秒,又被那低沉的聲音帶回人世。時間與距離的界限一瞬間被模糊,耳邊的聲音與多年前的一聲嘆息忽然重疊起來。那一天他走丟了。大約是六七歲的時候,一個人在森林里迷了路,還摔了跤,一邊茫然地往前走。之后的記憶就不太清晰了,一直到現在還模模糊糊地蒙著一層。只記得那道聲音。記憶里的那個人伸手、不太熟練地把他抱在懷中。他平時沉默寡言,第一次說這么多話,尾音的微啞也溫柔極了。說的是……“北極星的旁邊是月亮,月亮下面——”“是家。”現實與記憶里的聲音再次重合,多年前的色彩跨過歲月翩躚而至,在數年后的夜晚暈染浸開。夜風忽然又急促起來,潮水聲慢慢上涌。“看不見家,”方懷的聲音發(fā)緊,和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