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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檀九章正呆在京城的最中央——皇宮,的太和殿里。 文武百官——不,沒有百官了,在京軍與守城軍的合軍被打敗后,越來越多的官員倉皇逃走了。 而剩下的這些,幾乎都在這兒。 “如今京中尚有兵力幾何?” 一名指揮使木著臉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不過五千之數(shù)?!?/br> “……事已至此,當務(wù)之急是請陛下和太子離宮。保得薪火,他日好東山再起?!?/br> “李大人此言差矣!倘若陛下與太子離宮,京中上下軍心動蕩,如何還能有一戰(zhàn)之力?” “便是陛下與太子不走,難道又能有何轉(zhuǎn)機不成?京城危在旦夕,能保得陛下與太子性命便是萬幸了!” …… 一些大臣爭執(zhí)不已。 而另一邊,吏部尚書等人面色悲愴灰白,每個人身上都散發(fā)著如同枯木般的沉朽之氣。 此刻仍留在這里的,若非極其膽大妄為的投機主義者,就是盡忠到最后一刻的忠臣。只是忠也分兩種:有些是忠于皇室,有些是忠于這朝廷與天下。 平日諸事順遂的時候,皇帝便是朝廷,便是天下,這二者并無差別。然而到了此刻,皇室的命運與天下蒼生的出現(xiàn)了分岔,便有了些許波瀾。 比起那頭到了此時還在較勁陛下和皇子們要不要逃、還是應當奮戰(zhàn)到最后一刻甚至以身許國的——當然沒人敢這么說,但話里話外暗示的有這個意思——他們這些人,比起皇帝和皇子,更關(guān)心的是大宿,更進一步說,是這天下的命運。 有人流著淚道:“天不假年,時不假命。今日之后,再無大宿,談何東山再起?” 有人瞥了一眼另一邊汲汲皇皇的一干人,表情古怪地嘟囔:“若君臣皆如此,或許再無大宿,未必不是蒼生幸事?!?/br> 這話擱在往日,是十成十的大不敬。 但到了此刻,朝廷的那股威嚴在一眾人累累如喪家之犬的氣氛下煙消云散,除了一兩個人立刻回口叱罵,竟沒什么人大聲反駁。 有些是心如死灰,旁的——縱不敢說,也少感到認同。 ——概因身后那些人終于“得出了結(jié)論”—— 太子,還有七皇子,都決定要逃了。 其實所謂“結(jié)論”不過是他們想要接受那種主意罷了。 “……我會護送父皇去往安全的地方?!?/br> 太子一臉“正直”地說,看表情仿佛他不是要逃亡,而是要像個英雄一樣去打一場勝仗。 緊跟著,七皇子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表態(tài)說自己“誓死保護父皇和太子殿下”。 他們的惺惺作態(tài)看得李成業(yè)從喉嚨深處感到嘔吐的沖動。 “我留下來?!彼芍男值軅儯曇羲粏?,“你們滾吧。” ——這一刻他沒做掩飾,也沒有管什么“以下犯上”之類的事情,就只是惡狠狠地、表情猙獰地瞪視著太子和七皇子,像看他的仇人。 而太子和七皇子也沒有計較這份毫不掩飾的惡意,相反,他們別開了目光—— 或許在內(nèi)心深處他們也感到愧疚和歉意? 又或者僅僅是因為到了這個時候,求生的渴望壓倒了一切,而太子和監(jiān)國皇子的身份也不能維持什么尊貴。 他們匆匆地走了—— 帶上作為幌子的老皇帝,然后慌亂地從皇宮的密道逃走。 檀九章勾了勾嘴角。 他之前一直沒作聲,但只有他知道,作為太子的“心腹”,逃亡的路線他全程參與規(guī)劃,然后以“為殿下斷后”的理由拒絕跟著太子一道逃走。 這自然換來了太子的感激。 只可惜太子不知道,那條線路在第一時間就被傳遞給了城外得到夏翊。 此刻,或許正有天羅地網(wǎng)等待著他們。 而現(xiàn)在,在大殿里,氣氛因為太子他們的離去而極度壓抑。 有一些太監(jiān)和宮女似乎再也忍不住而哭泣——他們沒有被帶走,卻也不敢自己溜走,膽大的早已趁著皇城一片混亂離開,而他們在皇宮生活了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根本不敢想象外面的日子,所以不敢離去。 而現(xiàn)在,皇宮的主人離開了。 他們一下子陷入了混亂不堪的境地。 在片刻的怔愣和迷茫之后,他們開始啜泣。 悲傷與恐懼像是能夠傳染的疫病一般迅速蔓延開來。 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令人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焦灼和煩躁。 “夠了,住嘴!” 李成業(yè)怒吼了一聲,嚇得那些宮人本能地止住了哭泣。 “我們還沒有完蛋,我們還能抵擋那些兇殘的叛軍!你們要是不想死,就拿起武器跟我走!兵部左侍郎何在?著京中守備收攏城中青壯,城門御敵!” 李成業(yè)吼著。 他此刻如同一柄出鞘的刀一般危險。 檀九章挑了挑眉毛: 這個人,倒也不全然配不上這個世界氣運者的身份。 不論別的,這份逼到盡頭猶有堅定決心這一點,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可惜的是,他不懂得護民恤下之道,所以事到如今,掙扎未免太過徒勞了。 “六殿下。” 于是,一直仿佛一道無聲的影子般站在大殿角落的宣平伯忽然開口了, “您這又是何必?這些太監(jiān)宮女只會伺候人,城中青壯也不過挑過扁擔扛過鋤頭,何曾拿過兵刃?您若是真的憐憫他們性命,不若放宮人自行離去吧。” 李成業(yè)身形一僵,緩緩地看向這個名叫秦璋的男人。 在整個充滿了窒息空氣的大殿里,這人有一種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氣息,仿佛過分沉穩(wěn)了。 不,不是沉穩(wěn),而是…… 悠閑? 這個念頭讓李成業(yè)的眸色一下子變了,他緊緊地盯著檀九章:“宣平伯倒是悲天憫人。那你呢?你不怕死嗎?你為什么留在這里?” “自然是為了盡忠。” 那男人一襲麒麟袍,眉目俊逸,只是平日都恭順地低垂著,此刻直直看來,李成業(yè)才發(fā)現(xiàn)這宣平伯五官中有股鋒銳之氣。 他心頭一跳:“我竟不知,宣平伯如此忠心,到了此刻還愿為朝廷盡忠?既如此,你為何阻攔我?guī)擞鶖?!?/br> 檀九章微微牽了牽嘴角:“璋所言盡忠,是為這蒼生百姓,卻非一家一姓。” 周遭官員直接“嘶”地倒抽了口涼氣,都震撼地看著他。 家天下家天下,天下不就是一家一姓的?他好大的膽子! 這是直接否了對大宿朝廷的忠心啊! 這年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觀念極重,哪怕到了此刻,不少人對朝廷都有怨懟憤怒,也沒人直接敢承認不愿盡忠。 宣平伯卻是近乎狂妄了。 李成業(yè)怒氣勃發(fā),伸手指著檀九章厲聲喝問:“你食君之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