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低沉，像是自語：“你喜歡他什么？”

    雨勢更大，雨珠被風吹著斜斜打在玻璃上，發(fā)出密密的聲響。

    周知意沒聽清，身體微微向前傾，“你說什么？”

    “知意，我到底比陳宴差在哪里？”

    陸巡扯了扯唇，一字一頓，像是問她，又像是自省：“如果沒有陳宴，如果你先認識的人是我，你會不會喜歡我？”

    如果十七歲那年帶她出派出所的人是陸巡。

    如果深夜里默默跟在她身后護送她回家的人是陸巡。

    如果那條寂靜無聲的小巷里，站在光源盡頭的人是陸巡。

    ……

    周知意搖了搖頭：“沒有如果?！?/br>
    世間的事是由無數(shù)個機緣巧合造就的必然結(jié)果，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沒覺得他有什么好?！?/br>
    周知意回想起和陳宴箭弩拔張的初遇，悵惘地笑了笑。

    “他性格冷淡，脾氣不好，也不擅長表達，除了長得帥，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但卻是我在那個年紀里，遇到的最無可替代的?！?/br>
    雨聲嘈雜，身后的玻璃門被人推開，裹挾著帶著濕意的風。

    陸巡抬起眼，目光微怔，他唇角浮起一絲無奈哂笑，淡淡垂下眼去。

    周知意沒察覺，眼睫半垂著，還在說。

    這些話她很早之前就想對陸巡說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契機。今晚的氣氛和時機都剛剛好。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燒烤攤，我一聽到你的名字就笑了，因為你的名字讓我想起了那款車，陸地巡洋艦?！?/br>
    周知意眼尾微彎，眼角下的淚痣被咖啡廳的燈光折射出淡淡光澤。

    “陸巡性能好，外觀大氣，越野無敵，而路虎相比之下油耗更高，保養(yǎng)更貴，在越野性能方面其實并不如陸巡。我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過一句車評，說路虎能帶你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而陸巡能從世界上任何地方帶你回來。如果人生是一場越野，那么陸巡一定是比路虎更好的選擇?！?/br>
    “可是，”她手指摩挲著杯壁，緩緩抬眼，目光清澈坦誠：“路虎對我而言太特別了，僅僅只是聽到它的聲音，我就淪陷了?！?/br>
    “……我聽懂了。”

    陸巡輕輕閉了下眼睛，“陳宴是你的路虎。”

    是她無法拒絕的致命吸引。

    周知意沒有說話，她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陸巡，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喜歡和包容。我從小就是一個很倔的人，愛鉆牛角尖，不撞南墻不回頭，撞破了南墻也不甘心回頭，所以，抱歉?！?/br>
    “……”

    外面急促的雨聲稍歇，嘈雜聲褪去，雨點稀稀落落，淪落成可有可無的背景音，咖啡廳里那原本被雨聲遮蓋的音樂聲漸漸清晰起來。

    陸巡笑了笑，在那句應景的音樂聲中將剩下的半杯水一飲而盡。

    ——“你一出場，別人都顯得不過如此?！?/br>
    “那就不要將就?！彼畔卤樱安还茉鯓?，我都祝你如愿以償。”

    身后的玻璃門又被推開，有人走了出去。

    陸巡淡淡抬眼，向門外瞥了眼，說：“你走吧?！?/br>
    周知意一手抽了紙巾遞給他，另一只手正抬起招呼服務員，聞言一頓，“你……”

    她本想說等黎盛回來了再走。陸巡了然打斷她：“我沒事了?！?/br>
    看她一副將信將疑的神情，他漫不經(jīng)心地聳了聳肩，身子向后一靠，“本來就沒喝多，是黎盛大驚小怪?！?/br>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br>
    周知意給黎盛發(fā)了條短信，起身離開。

    外面還在下雨，雨聲淅淅瀝瀝，夾雜著花草的清香，沿途的造型燈被雨絲拉出旖旎的光影。

    周知意從玻璃門后走出來，一抬頭，便看見幾步臺階之下，撐著傘點煙的男人。

    白色煙霧裊裊散散隨風輕舞，消散于朦朧夜色中，雖然只是一個微微偏頭的背影，周知意還是在目光觸及的一瞬間認出那是陳宴。

    這樣的背影她太過熟悉，曾經(jīng)在她的眼前出現(xiàn)過幾十上百遍。

    他送她回家，接她放學，帶她出去吃飯，在家門外小巷轉(zhuǎn)角，在花店后門外，在起風的便利店門外，在很多個獨處或等她的時刻，他總是這樣偏頭點燃一支煙，卻又會在她出現(xiàn)的那刻把煙頭摁滅。

    周知意靜靜站在原地，直到幾步之外的男人感應到什么，回過頭來。

    他的目光準確無誤地找到她的眼睛，下一刻，他把煙頭在垃圾桶上摁滅，丟進去。

    周知意輕輕眨了下眼皮，鼻頭忽而一酸。

    她走過去：“你怎么在這？”

    陳宴撐著傘走上臺階，遮到她頭頂：“給你發(fā)了微信，你沒回?！?/br>
    她手機關了靜音，一直沒去看，之前雨聲很大，周圍又吵，她沒留意。

    周知意拿出手機看了眼，果然有一條來自陳宴的未讀微信，問她在哪，時間大概在十幾分鐘前，她過來咖啡廳的路上。

    “猜到你出去了，下雨了，怕你沒帶傘?！标愌缬终f。

    周知意看著傘面上不斷滑落的水滴：“我在咖啡廳，也是猜到的？猜得那么準？”

    陳宴半垂著眼皮看她，一副諱莫如深的神情。

    怎么可能猜得那么準？

    只是和人在對面餐廳聚餐，看到她匆匆走進了咖啡廳，當時天上打起悶雷，怕她被雨淋到，他臨時買了把傘過來。

    他本來是站在門外抽煙的，可是中間雨勢一度浩大，傾斜著直往房檐下打，他便進去避了會雨。

    當時她正在和陸巡講話，完全沒注意到他。

    陳宴收回視線，將傘面往她那邊再傾斜一些：“走吧，送你回去?！?/br>
    周知意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巴，抬腳往外走。

    細雨密織，夜色被蒙了層厚重的水霧，周知意看著地面不斷濺起的細小水花，突然開口。

    “記得有次我和胖丁思思去體育館外面擺攤，下了一場好大的雷暴雨，等了很久都打不到車，也是你來接的我們。當時你說只是剛好路過，其實是騙人的吧？”

    怎么會那么巧，偏偏在那個時候路過那個地方。

    “嗯。”陳宴倒也坦然：“聽到天氣預報有暴雨，就過去了?！?/br>
    周知意：“你當時為什么撒謊？”

    陳宴微偏過頭看她，“某小孩兒太好強，怕說得太多會讓她有負擔?！?/br>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是一根細草輕擦過心尖，帶起一陣戰(zhàn)栗。

    他好像總是這樣。

    在她淋雨的時候送上雨傘，在她怕黑的時候點燃光亮，不需要她開口，他總能準確無誤地出現(xiàn)在她每一個需要的時刻，從開始到現(xiàn)在。

    周知意抿了抿唇，轉(zhuǎn)頭抓住他的目光，“陳宴，你為什么會來梨溪？”

    兩人走到了轉(zhuǎn)彎路口，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