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走到她身側(cè)，看了她一眼：“進(jìn)去吧?！?/br>
    周知意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一周前，他不請自來，把她從派出所領(lǐng)了出來，一周后，他又親手把她送了進(jìn)去。

    哦不，準(zhǔn)確來說，這次是他們一起進(jìn)去。

    其實周知意也不清楚小王警官找她的用意，不過她也沒有很擔(dān)心。一來，警察不可能出爾反爾，因為一周前的事情再次把她叫進(jìn)去翻舊賬；二來，陳宴接電話時的表情十分平靜，平靜到讓她無端生出一種確切的篤定。

    不過不管會不會倒霉，進(jìn)派出所都讓人高興不起來。

    周知意跟著陳宴來到了她上周被批評教育過的那間小談話室，室內(nèi)十分安靜，只有小王警官捧著個茶杯坐在桌前。

    “陳先生，知意，這邊坐?！毙⊥蹙傩χ泻魞扇俗拢藖韮杀?。

    陳宴頷首：“叫我陳宴就好?！?/br>
    小王警官：“陳宴，麻煩你大晚上帶你meimei跑來一趟?！?/br>
    周知意一口水喝到一半，險些嗆住——差點忘了，在小王警官這里，陳宴就是她哥。

    她裝出一副老實臉，假模假樣地拽了拽陳宴的衣擺。

    “知意同學(xué)，不用緊張?！弊⒁獾剿膭幼?，小王警官安撫地笑了笑：“今天找你來，是想了解一些關(guān)于柳思涵的事情?！?/br>
    柳思涵？

    周知意想到放學(xué)時和柳思涵在走廊上的擦肩而過，又想起她包里異常鼓起的一塊，她又作什么死了？

    她險些口隨心動把潛臺詞說出來，臨門縮腳收斂了措辭：“她又作……做錯什么事了？”

    小王警官正色道：“打架，欺負(fù)同學(xué)，校園暴力?！?/br>
    “哦?！敝苤獠懖惑@地應(yīng)了聲。

    陳宴側(cè)目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沉。

    周知意不在意地笑了笑：“這不是她的常態(tài)嗎？”

    “看來你一直都知道?！毙⊥蹙賳枺骸吧洗卧谂沙鏊?，你為什么不說呢？”

    “說了你就會信嗎？”周知意聳聳肩，語氣很平靜：“你們警察辦案不是要講證據(jù)嗎？我又沒有證據(jù)?！?/br>
    小王警官怔了一秒，“雖然沒有證據(jù)，可如果你反映了，我們就會留意。”

    周知意又“哦”了聲，沒說話。

    “今天下午我們接到匿名報案，說是有人打架斗毆，趕過去的時候，柳思涵一伙人正對著一個女生錄像?！?/br>
    小王警官干咳了聲：“她對自己犯的過錯全部承認(rèn)了，唯獨不承認(rèn)對你使用過暴力，我思前想后，怕你受了委屈，還是想親口問問你。”

    “她確實沒有單方面對我使用過暴力。”周知意直言不諱：“因為是我先動的手。”

    “咳咳……”小王警官語塞，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臉憋成了豬肝色。

    陳宴眼瞼輕抬，淡聲道：“好好說話?！?/br>
    “知道了，哥、哥?！敝苤馄^對他扯出營業(yè)假笑。

    “你……”小王警官緩了口氣：“我能不能問一問你當(dāng)時到底為什么和她打架？”

    “因為她欺負(fù)了我朋友。”周知意抿了抿唇，她本來不打算說的，可看著小王警官坦誠的眼神，還是決定說出來。

    “她校園暴力了我朋友，給她起難聽的外號，往她椅子上潑紅墨水，學(xué)她走路說話，糾集小團(tuán)體孤立她，編排她和班上男同學(xué)的笑話?！?/br>
    小王警官問：“她沒有向老師反映過嗎？”

    “您覺得反映有用嗎？”周知意反問：“反映之后她們又能收斂多久呢？像柳思涵這種人，上周剛進(jìn)了派出所，這周就敢在校外圍毆其他人，一貫的欺軟怕硬，您覺得向老師反映之后她會不會變本加厲呢？”

    事實上，別說向老師反映，就連周知意也是偶然中才發(fā)現(xiàn)的這些事。

    那天中午蔚思突然請假回了家，下午給周知意發(fā)短信，讓她幫忙取一下新發(fā)的試卷，周知意進(jìn)了他們班，一眼看見她板凳上、桌面上已經(jīng)干掉的紅墨水。

    柳思涵前擁后簇地從走廊上經(jīng)過，陰陽怪氣地笑：“來找‘喂屎’啊？她不在，不知道和誰逃課約會去了呢。”

    她們給她取了個侮辱性至極的外號，還肆意造謠敗壞她的名聲。

    周知意向其他同學(xué)了解了個大概，當(dāng)晚就把落單的柳思涵堵在了后巷里。

    小王警官被她堵得啞口無言，沉默半晌才嘆了口氣：“就算是她有錯在先，你也不能以暴制暴，法治社會，凡事要用法律說話，只要你反映，我們警察不會不管的?！?/br>
    周知意心說，那如果她沒有觸犯法律呢？如果她永遠(yuǎn)只搞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小手段，只是在精神上折磨別人呢？法律也會處罰嗎？

    但她沒說，因為她知道，這不是小王警官的錯。

    小王警官問：“你那個同學(xué)叫什么名字?！?/br>
    周知意說：“蔚思?！?/br>
    “蔚思……”小王警官瞥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機——他在柳思涵的手機里的確看到了一段關(guān)于蔚思的視頻，柳思涵也親口承認(rèn)了那個女孩子叫蔚思。

    視頻里的蔚思是個很干凈的女孩子，外貌清秀，看上去應(yīng)該會是在學(xué)生里受歡迎的那一類。

    小王警官不理解：“蔚思因為什么事情得罪過她嗎？”

    他實在想不通像蔚思那樣的女孩為什么也被會孤立欺負(fù)。

    周知意掀了掀眼皮，唇角浮起一個諷刺的笑：“一定要得罪過別人才會被欺負(fù)嗎？受害者一定是因為犯過過錯嗎？”

    “有一個愛喝酒愛打人的爸，有一個生病跛腳的媽，也是她的錯嗎？”

    “……”

    ******

    打開車窗吹了一路的風(fēng)，周知意心里那點燥郁才慢慢散發(fā)殆盡。

    從車上下來，兩人站在路邊面面相覷了足足有一分鐘，陳宴才低聲道：“之前是我誤會了你?！?/br>
    他說這話時，眼睫向下輕垂了下，兩人站在光源下，周知意注意到他的睫毛很濃密，被光影籠著打上了一層光圈。

    陳宴抬起眼瞼和她對視：“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解釋？”

    “有什么好解釋的？費勁。”周知意移開了目光，“再說，你也沒問啊?！?/br>
    直接就給她下了“校園暴力”的定論。

    不過以暴制暴也算是暴，如果非說她是校園暴力，她也認(rèn)。

    “別道歉啊，道歉也晚了，我氣都生過了。”周知意單方面結(jié)束了話題，轉(zhuǎn)身往前走。

    陳宴目光追著她的背影，笑了下，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路口，夜風(fēng)襲來，終于帶了點涼意，她不緊不慢地轉(zhuǎn)回身：“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br>
    陳宴雙手抄著兜，氣定神閑地站在她身后兩步遠(yuǎn)的位置，揚了揚眉。

    看上去并不打算走。

    周知意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想了想說：“那天，你悄悄送我回家，謝了?！?/br>
    她指的是兩人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