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比起以前每日每夜的爭吵和冷漠以待，倪相平挺滿意了。



    他沒有不切實際地指望秋嵩祺能改變多少，所以一點點改變都彌足珍貴。



    以后如果真的少了這么個人，倪相平不清楚自己要花多少時間去適應(yīng)。



    葬禮結(jié)束后，倪相平離開了會場，想出去透會氣，他看到遠(yuǎn)處秋嵩祺坐在路口野花旁的石頭墩子上，折了一朵野花給海海。



    海海似乎挺喜歡的，拽住花兒，低頭搗弄。



    秋嵩祺俯看著海海，看著他頭頂?shù)陌l(fā)旋，和不濃密的發(fā)絲。



    “是不是還是晚了一點，你都快上小學(xué)了?！鼻镝造魈謸嵘虾：５念^發(fā)，寬厚的手掌覆蓋住他整個腦袋，搖一搖，“秋爹對不起你。”



    海海一如既往地沉默，摘下一片花瓣，丟在了地上，又摘下另一瓣，繼續(xù)丟在地上，直到這一朵花被摘空了，他就換另一朵繼續(xù)。



    “相平對你很好，他才是爸爸該有的樣子。所以你要聽他的話。不要總是哭鬧，他很辛苦?！?/br>


    他停頓幾秒，又繼續(xù)說：



    “秋爹每個月都出差去A城，會每個月來看你，會多待幾天，盡量待上半個月。你也可以來秋爹這玩，想要什么秋爹都給你買。”他低聲哄著海海。



    四歲多了，快五歲了，明年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小學(xué)生了。



    海?？赡懿粫持恋榈榈男獣锶麧M了零食而不是作業(yè)。但他會去接受自閉癥孩子的教育方式，也許會成為一個畫家。也許什么也不是，一輩子要人照顧。



    但沒有關(guān)系，秋嵩祺覺得自己養(yǎng)得起。



    “你就是個十足的啃老族了?！彼腴_玩笑，掩蓋住心里的難過。



    秋嵩祺知道秋海海左耳進(jìn)右耳出，甚至可能沒進(jìn)去過。



    “秋爹愛你?！鼻镝造饔H一口海海的額頭。



    “秋，爹。”海海把花瓣撕開，扔在地上，簡單地重復(fù)。



    海海學(xué)過的詞只有這一個，倪相平只教過這個，其他的海海都學(xué)不會。或者說，學(xué)了沒用。



    海海幾乎沒有說過話，開嗓并不甜，甚至還有點糙耳。像喉嚨里混著棉花糖，含糊不清，不仔細(xì)聽，秋嵩祺聽不出來他在說什么，只感受到幾個音節(jié)。



    秋嵩祺呆滯半秒，鼻子酸酸的，彎下腰抱著海?？蕖?/br>


    倪相平在遠(yuǎn)處看著，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看見秋嵩祺抱著海海，好像在哭。



    他猶豫了一會，沒有過去打擾，往后山的墓地上去。



    秋天來了，這木棉樹葉子也還是油綠，仿佛冰冷的霧氣帶不走它們的盎然。陽光在葉子縫隙中吐露。



    墓碑已經(jīng)做好了，立在一棵樹下，青灰色的，摸上去會有石砂的顆粒感。



    “你和秋嵩祺怎么樣了？”陸承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捧了幾朵白花，放在沈池安的墓碑前。



    墓碑前已經(jīng)放置了好些不同科類的花，它們只有一個特點，白得發(fā)光。



    和木棉不一樣，木棉開起來會是紅的。倪相平瞧著，想，如果到了春天，木棉花會掉在草上，落在墓碑旁，和白色的花夾雜在一起，也是一番景色。



    只可惜沈池安自己看不見。



    “為什么這么問？”倪相平反問一句，不知如何作答。



    “秋嵩祺剛才不是在停車場哭么，你應(yīng)該看到了?！标懗心樕贤嗜チ藙偛旁岫Y上的悲傷模樣，眼神灰蒙，說話語氣也很平淡。



    “之前他說你和他離婚了，其實我挺詫異的，后來以為你們又和好了，現(xiàn)在我倒看不明白了。但是為什么要這樣，秋嵩祺沒有不愛你?！?/br>


    倪相平沉吟一會：“可是只有愛不夠的。就像你對沈池安，只有愛是不夠的?！?/br>


    陸承哽咽一下。



    那還需要什么。陸承沒有問出來，他心里有了答案。



    “你們打算怎么辦？”



    “我要去A城，他的話，大概是留在這里?！蹦呦嗥铰柭柤?，心里卻壓著一塊石頭，“以后就隨緣吧，三十的人了，陪他鬧著小孩子脾氣談著小孩子的戀愛太累了。人還是要務(wù)實一點。畢竟我還有個兒子要養(yǎng)?！?/br>


    陸承沒有反對，只說：“那秋嵩祺呢？他怎么辦？我不認(rèn)為他會好過?！?/br>


    “他會理解的，總有一天會的?！蹦呦嗥叫α诵?。這個笑容不盡興，只不過是自我安慰。



    陸承嘆口氣，走了。



    倪相平定定地站在墓碑旁，站了一會便蹲下去，把上面的花拾掇好，合攏，以至于不會散開。



    嘀嗒。



    一滴水落在一片柔軟的花瓣上，倪相平抬頭望天，天還是藍(lán)的，沒有下雨的跡象。



    他用袖子蹭蹭臉，袖子浸了點水顏色就深了一個度，原來是自己哭了。



    倪相平埋頭哭了一會，扶著墓碑重新站起來，和沈池安告別。



    “池安，你會祝我幸福的吧。不過你可能會罵我沒出息。但我一直沒什么出息，你也知道，我真的很愛很愛他?！?/br>


    “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倪相平一邊說一邊哭。



    “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還是會和他在一起。我還是會把海海生下來。”



    “只有愛到底夠不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倪相平眼淚不斷地掉在花上。



    他哭了好久，才離開這里。



    “喂?！鼻镝造鞅е：?，略失神，恍惚地坐在干燥的烈日之下。



    “秋總，您今天晚上八點半的飛機(jī)，去A城，您還記得吧？”阮熙的聲音帶著官方腔調(diào)，讓秋嵩祺當(dāng)下聽著很不舒服。



    “知道了?！彼а?，就看到倪相平從遠(yuǎn)處走來，便掛了電話。



    秋嵩祺不確定自己臉色看起來是否足夠好，好到?jīng)]有哭過的痕跡。



    倪相平走近了些，秋嵩祺就說：“我明天去A城，我去了解一下那里的房子和治療所，大概十一號左右回來。”



    倪相平抿嘴抬頭望向他，也不吭聲，不點頭，像個木頭。



    秋嵩祺和他對視良久，提到十一號，就想起點什么，他轉(zhuǎn)身從花叢里摘了一朵白色的野花。



    攤開手掌，不大不小的野花在掌心紋路之上，他遞給倪相平：“那個，我七月沒給你過生日。生日快樂?！?/br>


    倪相平?jīng)]有接，秋嵩祺便把花夾到倪相平耳上。



    “你好土。”倪相平?jīng)]有摘下來，眼睛紅紅的。



    “我……你想要什么？”秋嵩祺問。



    “復(fù)婚吧?！?/br>


    



    



    第34章



    A城的空氣比F市要好很多，這里沒有工業(yè)生產(chǎn)，幾乎是一個小城鎮(zhèn)，倪相平搬了過來，在一棟當(dāng)?shù)厮闶菞l件上等的公寓里。



    房子一百二十幾平方米，裝修成了灰藍(lán)色調(diào)，北歐風(fēng)。秋嵩祺喜歡的顏色，倪相平喜歡的風(fēng)格。



    這是秋嵩祺挑的地方，他說這里離機(jī)場和治療所的距離基本比較適中。



    倪相平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