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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我上山放牛,牛角頂穿了我的腰,我流進小溪里面,水里就都是漂亮的血絲了;還夢見好大的一片海,漂的全都是藍綠色的鳥的尸體,你站在最大的那只鳥背上,對我笑了笑,它就飛起來了,”他的聲音越說越輕了,“你在我旁邊我就很少做夢,你不在,就反過來,但看到的全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夢見你就更難了。只有兩次。” 楊剪沒有說話。 “第二次夢見你……”李白不想因這沉默而氣餒,造成更多的沉默,繼續(xù)說道,“是月亮很亮很亮的晚上,天氣很好,夢里夢外都很亮,然后我像死了一樣躺在一棵皂角樹下,到處都是露水,你爬到我旁邊?!?/br> 楊剪側目看他。 “你緊緊握住我的手?!?/br> 楊剪握住他的手。 “你叫了我的名字,對我說:‘我是你的了’。” 楊剪動了動嘴角。 李白睜大眼睛,入迷地看著回他的那只霧蒙蒙的瞳仁:“這些你都不想聽吧。我是不是又在說夢話了?” “想聽?!睏罴袈孛嗣哪?,卻又道,“你不知道吧,又流眼淚了?!?/br> 李白確實不知道,他只覺得眼酸,自己可能還需要再來一點抗生素軟膏,但這一切都得等他把想說的都說完再去做。杯子打翻了,水就沒有停止流動的道理,“愛情這種東西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折磨人吧?有一段時間我一直這么想,問了醫(yī)生,她說不是的。后來她說什么我就沒聽了。但你知道嗎,人有時候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啟示,崇文門邊上有個教堂,經常有老頭老太太在外面那條胡同里發(fā)自己印的東西,可能也不是里面的正統(tǒng)工作人員,就是在路邊瞎傳教的。就是有一次,我被逮住了,他們偷偷摸摸塞給我一個冊子,和我說振作起來,不要對生活失去希望。誰誰誰會保佑我的。我后來在地鐵上翻了翻,可能是從外文譯過來的,很多段落都寫得狗屁不通,看到最后也不知道宣傳的到底是什么宗教。我就記得一句,一個先知說,愛情就是不愛世的那十幾秒?!?/br> “十幾秒?” “嗯,也不知道為什么不是幾秒,幾十秒,或者幾十年?”李白還是笑著,“我挺受啟發(fā)的。愛情就是這么自私啊,一承認這個,我想干什么就變得很合理。可是要一段愛情持續(xù)幾十年,也太苛刻了吧。但是十幾秒就很好做到。兩個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了,至少,總會,有那么幾個瞬間特別愛對方,眼睛里完全容不下別的?!?/br> “那你呢?”楊剪問。 “我?” “你‘愛世’嗎?”楊剪撥正他的臉,看著他。 當然不了,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怕。李白想。但他怕把“這個世界很討厭”之類的話說出口,會顯得自己太瘋。 “還是特別愛我?”楊剪卻像是已經聽到他的回答,“幾十年對于你來說,不是苛求吧?!?/br> 不等他回神,楊剪又道:“六十三分的考卷不是那么容易做的?!?/br> “哦……”李白佯裝不懂,他是真的不敢多想,“那就是個新年愛情運勢的測試,你還給我點贊了?!?/br> “字體,界面,都很像四中的網課,”楊剪卻若無其事地挑開他躲藏的膜,目光也靜靜追著他眼里晃動的光點,“我開學去后臺看了看,我的課上有六萬四千二百三十四個學生,做那個測試得了六十三分的有三千多個,你起的用戶名很好認?!?/br> 李白躲不開了,他干脆咬在楊剪肩頭,沒使勁,但他覺得自己這也算是一種威脅。 還真把三千多個用戶名都從后臺調出來看了? 有那時間補補覺多好,黑眼圈都這么重了。 楊剪有時候真像個傻子! “課程進度是百分百,直播的出勤率也是,”楊剪撥起他的嘴唇,按那排牙齒,“你還給我提過問,統(tǒng)共四個,一個斜拋運動,一個帶電粒子加速,一個電壓表誤差,還有一個是三種宇宙速度都是怎么算出來的,我一直沒理你,因為我沒義務回答網課學生的問題。” “但是我收到了,你把詳細過程都給我寫了——”李白意識到這話的愚蠢,不好意思地松開嘴,“三月份的時候。三月十七號。” “你也忘不掉我嘛?!彼ス皸罴舻谋亲?。 “接下來準備怎么辦?”楊剪卻突然往床頭上靠了靠,也轉開話題,“醫(yī)生說你這條腿至少四周才能拆石膏?!?/br> “???在那之前一直單腿走路?” 楊剪點頭:“如果恢復得好?!?/br> “那我就在這邊住一段吧,等把腿養(yǎng)好了再去殺他,”李白也靠坐起來,低著頭說,他想,剛才的纏綿大概結束了,“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做了很多準備,那些正常人都懂的道理我也都懂,但我不想在乎,所以你不要攔我?!?/br> 楊剪擰開一瓶礦泉水,“沒想攔你。” 李白壓住詫異,又道:“那你再住兩天就走吧,馬上開學了。我明天去趟派出所,再去找個住處,問題就不大了。” 楊剪把水遞給他,十分尋常地說:“我走不走不是我自己的事嗎?” “那你留下來干嘛?”李白捏著塑料瓶,眉間終究是蓋不住焦急,“你走吧,計劃里也沒有你來,我不想讓你摻和進去?!?/br> 楊剪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他預想中的絲毫不耐,相反,楊剪平靜極了,甚至顯得胸有成竹,只是問他:“你說你只想讓那個人死,為什么? “他就是該死,你也知道他該死?!?/br> “可是他怎么你了?”楊剪照舊心平氣和,仿佛事不關己地羅列,“是打過你?叫別人打過你?威脅過你的人身安全?侮辱過你?” “……沒有。” “逐層磨掉你的希望讓你找不到一點辦法過?和你結過仇?” “沒有?!?/br> “那他和你有什么關系?” “他不認識我,他和我離得很遠!但他肯定有這么對你過,對jiejie更是……”李白徹底坐直了,那瓶水差點晃出去,又被楊剪拿走,一圈圈合上蓋子,“以前和他們有關的,你總是把我推開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大概猜得出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他到處害人,jiejie死了也有他的原因,他又活了這么多年他不該早就死掉嗎?反正,就,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和我們兩個都有關系!” “是啊,我們兩個。”楊剪點了點頭,“所以你為什么又自己出發(fā)了?現(xiàn)在,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居然還這么理直氣壯地要我走。” 李白眼睛睜得大大的,楊剪做了個旋渦,把他卷進去,連帶著卷碎那些他給自己搭建了這么久的邏輯,他完全無法抵抗,只得愣道:“因為殺人只用一下,就夠了。是一個人動手,還是好幾個人動手,都是一樣的,我對不起jiejie……我自己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