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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角擦了擦就塞進李白手里,帶著余溫給他看,好像李白也變成了追在他屁股后面喊老師的小朋友,而這白皮的小東西是什么頂新奇的玩具。 正出神發(fā)愣,那徐荔察覺到遠遠停在雜草地上的腳步,抬起臉來,“你好,”她說,“找楊老師吧?” 李白點頭。 只見徐荔用肩膀把遮眼的碎發(fā)別到耳后,繼續(xù)剁起那些苞谷和野菜,又道:“他不在,天沒亮就進城了。” 李白“哦”了一聲,還想說謝謝,卻什么也沒說出來。這女孩對他來說早就是熟臉了,但要說真正相識,也是昨天楊剪介紹的,不對,應(yīng)該說是女人,她比楊剪還大了半歲。一塊吃了頓晚飯,她似乎已經(jīng)把李白當(dāng)成了認識的人,可李白卻不,他不想認識她,不想變熟悉,事實上任何工作之外的交友關(guān)系都能讓李白感到不適,他就想自己躲得遠遠的,誰都不要閑得沒事把他看見。 尤其是跟楊剪關(guān)系不錯的,看起來很聰明的女人。 李白認為她們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最好敬而遠之。 回到楊剪的房間,李白拿起自己落在枕邊的手機,充上電打開,才發(fā)現(xiàn)那人給他留了話。六點出頭,五個字,“我晚點回來”。李白打了行字又刪掉,改成“好的,注意安全”,發(fā)了出去。未免太簡短了,也太生分,可李白一時也沒什么辦法,某種意義上他的確是個新手。自從在招生宣傳單上找到聯(lián)系方式以來,那串號碼在他通訊錄里躺了這么久,這么久,然而從剛剛那五個字開始,才跟他自己的手機號有了聯(lián)系。 雙向的,嶄新的,還是楊剪主動的,聯(lián)系。 可自己要是不?;匦畔⑥Z炸就會把人嚇跑吧?你在哪兒,你干什么去了,如果有下次能不能帶我。楊剪跟他說過,不要三個問題連著問,像審訊。那我就不要做十萬個為什么了,這也沒問題啊,這很簡單,李白默默想,和人相處……要有距離感,要有分寸。他趕工途中買的那些戀愛寶典之流的機場讀物都這么寫。在單人床上躺下,雙手搭在腹前,他望著起了霉點的木質(zhì)天花板,無端開始傻笑。 還有好多開心的事兒呢,他該滿意了。昨天睡前,也是在這里,兩個人都沒什么困意,楊剪從后面捋著他的肋骨,一根根地數(shù)過去,忽然問他:“你現(xiàn)在手機號多少?” 就像他們剛剛認識一樣。 “還是原來那個,”李白用掌心覆住那手背,“159——” “我知道了?!睏罴魶]讓他說下去,額頭貼在他頸后,呼吸均勻。過了好一會兒李白才敢確認,這人已經(jīng)睡著了。 原來是久別重逢。 李白沒再繼續(xù)回想,昨晚那種甜蜜的酸楚上泛回來,又一次把他包圍了。聽著窗外暮蟬的嘶鳴,他能感覺到時間正在過去,他并不寬裕的時間。拇指在手機上瞎劃拉,屏幕里始終是那一綠一白的兩個氣泡——萬事開頭難,這是真的,他回到楊剪身邊就會變得好笨,這也是真的。也不知到了最后,這些對話又能疊上幾句,翻上幾頁呢? 他回到了楊剪身邊。 還是有點不公平。一個沙漏擺在面前,告訴你,倒計時已經(jīng)開始了,你就等著吧。這時老天又大發(fā)慈悲地送上來一盤好菜,而你正是世上最餓的人,可惜沙漏始終蒙著黑布,偏不讓你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桌上停留多久。 吃一口,少一口,但也算一口。終究沒有人會因此放棄對好菜的品嘗。 那天李白通過閉門不出而避免偶遇,直到傍晚的時候楊剪回來,還給他帶了晚飯。是縣城里的麻醬拌面,還有鄉(xiāng)里的坨坨rou,都在慶祝火把節(jié),這種隆重的食物陡然變得隨處可見。楊剪還給學(xué)生們帶了幾碗回來,十幾個在家里待不下去的小孩在宿舍門口排隊站著,高個兒站得筆直,矮個兒被擋了,就歪過腦袋瞅。 大多數(shù)孩子都顯得有些畏手畏腳,雖然目光已經(jīng)擋不住地筆直起來,卻還是安靜乖巧地等待門口馬扎上坐著的老師,等他用小刀把灑滿辣椒鹽的煮rou塊撥在小紙杯里,裝得滿滿的,一杯杯遞給他們,慶祝他們熱鬧盛大的節(jié)日。 而李白坐在屋里,咬著沁上麻醬味道的一次性筷尖兒,從窄窄的門框看出去,看見的是楊剪黑色的背影,以及他頭頂上方的天空。焚松味兒還飄在風(fēng)里,江邊也傳來碎碎人聲,這天空就像是被火炬映紅的。 李白想起一個詞,金臺夕照,是北京的地名,在CBD區(qū),他一直覺得這個詞美極了,坐十號線去在那邊租房的小明星家里給人做過發(fā)型,也看過幾次那邊的殘陽,有時灰蒙蒙的,有時又濃艷,卻從沒弄清楚金臺在哪兒。 可他現(xiàn)在……好像看到了。 李白突然變得極為篤定,從寫字臺邊起身,走到門口,插著口袋斜靠在門框上,和楊剪一同注視著學(xué)生們的狼吞虎咽。 “那個是什么意思?”他問起剛剛聽到的短語,學(xué)著念道,“子莫格尼?!?/br> 楊剪抬頭看了他一眼,“吉祥如意?!?/br> 李白笑了,又問:“那‘卡莎莎’呢?” “是謝謝!”幾個孩子異口同聲。 楊剪也笑了。 等學(xué)生們吃完散攤,他捧起那幾只陶碗去水房清洗,李白卻跑回屋里拿上吃干凈的飯盒,幾步就追上來,和他說“卡莎莎”,意思是我也被喂飽了,碗就讓我洗吧;后來到了江邊的石灘,穿梭在繚亂火把與載歌載舞的男女間,楊剪要李白注意看好自己的包,握上了他的手腕,帶他往人少一點的地方走,他垂著腦袋,臉色藏在焰光里,還是說“卡莎莎”,意思是沒有你我就要迷路了。 就跟最開始楊剪教他學(xué)英語一樣,李白這個人,一旦念會了什么單詞就要馬上學(xué)以致用,帶著種莫名其妙的雀躍歡欣,還有他自己的那一套表意規(guī)則,不停地講。 總是楊剪,也只有楊剪,能聽明白。 第二個楊剪消失的白天,李白過得要稍微充實一點。他仍舊沒能發(fā)出“你去哪了是要辦什么事嗎”的那條短信,倒也沒把時間都花在糾結(jié)上,他走出門去,幫那個戴套袖的生活老師給孩子們做了頓午飯。有油燜茄子和包菜火腿腸炒雞蛋,配上蒸軟的土豆。 大鍋炒起菜來爽快得很,以李白的臂力,他還能稍微顛一下勺,但畢竟好幾年沒上廚房,心里還是沒有太多底氣。好在孩子們吃得很香,李白看著他們,又嘗了幾筷子,好像也沒有剛才出鍋前嘗咸淡的時候那么索然無味了。 晚飯還想做,李白想好了菜譜,還走了段山路繞到鄉(xiāng)政府那邊,買回了豬rou和胡蘿卜。然而剛跟生活老師一塊把幾盆玉米剝了小半,李白忽然站了起來,半句話不說,抱著胳膊就回了宿舍。他知道這種行為非常怪異,容易引起誤會,但他沒有辦法。他肚子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