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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也沒有撿,在她一刻不停的逼視中轉(zhuǎn)身走掉了。 一步一步,李白在水泥柱旁看著他越來越近,卻見尤莉莉突然又追上來,踩過地上那些零碎,用力扯住楊剪的手。 “還有點(diǎn)賬沒算清,”她說,“我因為你做了個文身,沒看過吧,但我現(xiàn)在洗了,可疼了,疤還在我腳腕上?!?/br> 楊剪回首,靜靜等她說下去。 “你因為我疼過嗎?”她舉起一塊化妝鏡的碎片,“楊剪,你摸摸它,就算是公平地,為我疼過了?!?/br> 沒有申辯也沒有猶豫,楊剪的手已經(jīng)抬了起來,卻在靠近前頓住,他被搶了先——李白不知何時跑到他旁邊,從尤莉莉手中搶過那塊玻璃。 “你有病吧!”李白瞪著面色煞白的女人,不滿道。 尤莉莉叫道:“他媽的關(guān)你屁事!” 很尋常似的,李白直接拿玻璃在手心劃了道血口,“夠嗎?” 尤莉莉張著嘴,牙齒打起了顫。 李白又握住拳頭,那玻璃還在他手中,他視線平和,放在尤莉莉臉上,“現(xiàn)在呢?你想要多少疼,都行?!?/br> 沒有等到回答,在他就要握得更緊、等血從指縫溢出時,楊剪扳開他的手指,丟了他的玻璃,又攥著他另一邊的手腕拽走了他。 尤莉莉沒有再追上來,但現(xiàn)在好像也沒人關(guān)注這件事,眼看往聚餐桌回的路只剩一半,兩人才開始說話。是楊剪先開的口,李白本以為他會生氣,會罵自己有病,卻沒有。 “都看見了?!睏罴粽f。 “嗯?!?/br> “也聽清楚了?!?/br> “嗯?!?/br> “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不知道?!?/br>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楊剪的指腹在李白的手腕內(nèi)側(cè)的脈搏上跳了跳,“我覺得我是沒有杯子的人,但有時候又能聽見水的聲音?!?/br> 李白怔愣著,“啪嗒,啪嗒?!弊齑絽s不自覺輕輕開合,他還沒從尤莉莉的控訴中平復(fù),呆呆盯著那只一路把自己往前拽的手,好像望著天梯、奈何橋、突然降臨的所有的答案。楊剪說了水,還說了杯子。一直存在的那么一個杯子,他珍貴又被水撐破、不得不脫口而出的杯子,楊剪竟然聽懂了。 “啪嗒,啪嗒。”楊剪也說,說得清晰又平穩(wěn),他如此告訴李白,他確實(shí)聽懂了。 “你讓我感覺……很特別,周圍的人、樹、貓狗、飛蟲、空氣,它們都不是你的同類,”他又回過頭,朝李白投去明亮的眼神,“我也不是你的同類。所以不知道該怎么養(yǎng)。所以怕你死了。” 李白聽得天旋地轉(zhuǎn),突然掙開他的力度,用那只受傷的手去捉他的手指。握住了,血又熱又滑地黏在兩人之間,勾出十指交纏的線,方向感由疼痛引回,在他體內(nèi)穩(wěn)住,連疼痛也是溫?zé)岬?。他沒有被拒絕,那只手輕輕的回握住了他。 李白笑了,“那就教我活下去吧,哥哥?!彼f。 這句話,這些話,好比層層疊加的一串魔咒,而牽手的就是中咒的人,兩顆心被生生契緊,同頻跳動。他們未曾再把對方的手松開,李白甚至在想,那傷口會讓自己跟楊剪就此長在一起,需要拿刀才能割裂。千言萬語,還是沉默,這都是沒有區(qū)別的,他們回到那張骯臟陳舊的沙發(fā),在嘩然中,完成了被打斷的吻。 最開始,大家都像受了驚嚇,也分不清真假,連起哄都不熟練了,帶著手足無措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帶著蹩腳的議論,好一群好龍的葉公。緊接著氣氛又熱烈起來,喝醉的人們確認(rèn)這是個玩笑,為他們信用的壯舉鼓掌。但這些都太不重要了,風(fēng)暴的兩個中心都已然陶醉、眩惑于對方的咒語之中,一個吻也只能算作開始,李白卻被吻得完全沒了力氣,把自己掛在楊剪肩上,軟下腰躺倒,楊剪也在同時從桌沿抄起那杯即將掉落在地的西柚雪碧,連帶骰子盡數(shù)倒入李白口中,沒有弄臟他的臉。 倒是楊剪自己的臉臟了,李白看見他耳側(cè)被自己摸上的血跡,很開心似的彎著眼笑,被灌滿的嘴巴溢出甜水。沙發(fā)被兩人弄得吱吱呀呀的,四周已經(jīng)圍得水泄不通,人們越發(fā)的吵鬧,楊剪的動作并未因此停止,他沉住氣,又把空杯塞進(jìn)李白泛紅的虎口,壓住那副紅得更厲害的身體,全神貫注地?fù)荛_李白擋臉的亂發(fā),看他臟兮兮地咳嗽,任那柔軟懷抱在一番受驚般的掙扎后更加用力地纏住自己。直到感覺到手指釘入后背的力度,他才把臉垂得更低,差一寸相貼,再刺破這一寸,楊剪始終看著李白的眼睛,含住那鮮紅的舌尖,銜出骰子,就著氣泡帶來的細(xì)小刺癢,吻干李白的嘴。 第21章吻技的糾正 那天晚上李白夢見自己也成了學(xué)生,從四中到北大、平安里到中關(guān)村,他始終跟楊剪是同班同學(xué)。這夢非常詳細(xì),他果然是個壞學(xué)生,上課睡覺下課閑逛,好不容易聽一次講,翻開書包找不到課本。楊剪同樣是個壞學(xué)生,比他更夸張的那種,和他一同坐在教室最角落,桌子還總是空的——就算是在夢中,楊剪也常常不見人影。 但他成績比李白好,好很多,放榜的時候,他的名字位列榜頭,而李白的名字需要彎下腰在墻根找。因此他也就有了笑李白笨的理由,一邊說人需要看看腦子,一邊叼著根煙,在乒乓球桌上盤腿坐著,教趴在旁邊的李白寫作業(yè)。 那作業(yè)內(nèi)容頗為劍走偏鋒,李白唯一記得的一道題就是:王菲一共出過幾張專輯? 他答錯了,被楊剪畫了個鮮紅的大叉子,李白感到羞愧,他想這應(yīng)該是因為自己從來都沒有去音響店買過專輯,聽的都是店里放的那些盜版卡帶,以前Ben在地攤上用十塊錢一沓的價錢淘回來的。 至于為什么作業(yè)要在乒乓球桌上寫,李白就不知道了,或許是因為他跟楊剪都無家可歸?都說夢是反的,但在這方面,這夢相當(dāng)寫實(shí)。確實(shí)不曾出現(xiàn)與回家相關(guān)的哪怕一點(diǎn)印象,他只記得球桌上的灰塵會弄臟作業(yè)本,還有楊剪藍(lán)黑色的校服褲子。他跟楊剪走在大馬路邊,游蕩的感覺是熟悉的,天邊有夕陽,他們都背著書包,那理應(yīng)是在回家,但這條路他們誰也沒有走到盡頭。 于是能考上北大也是只有夢里能出現(xiàn)的奇跡了。報到的日子,李白飄在半空中,看見自己在一棟高大建筑的回廊里穿梭,陽光浮在眼前,上下左右地晃,他碰到許許多多認(rèn)識的人,包括他在南京的幾任老板,包括Ben、阿鐘和燈燈,當(dāng)然也包括楊剪。 事實(shí)上這就是楊剪的宿舍樓,他自己也常去331室義務(wù)勞動的那棟,楊剪頗有地主風(fēng)范,抱著卷涼席跟他說,你要是嫌熱我們可以睡在房頂上。 李白能聽見自己的笑聲。笑著說好。然而最終這段兩手空空頭腦也空空的學(xué)生歲月結(jié)束于一場cao場上的斗毆,四周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