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

    她全然沒有了知覺, 身體因為裴恕的晃動而前后搖擺, 讓人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

    云錦的心驀地抽緊, 她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風(fēng)暴一樣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手在發(fā)抖, 腳也在發(fā)抖。在這樣巨大恐懼的籠罩之下, 她竟不能、也不敢上前確認(rèn)林啾啾的狀況。

    裴恕轉(zhuǎn)過身來, 視線一點一點地抬起。

    云錦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手指緊緊地攥在胸口。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云錦腦中嗡嗡作響, 只覺得裴恕周身冷得嚇人, 像是一座隨時能將人凍死的冰山。

    “啪?！?/br>
    一只佩囊被甩在她的面前。云錦腦袋轟得一聲, 思緒好像斷了片, 在一片暈眩的慘白里, 唯有佩囊上繡著的一個云字格外顯眼。

    裴?。骸澳愕模俊?/br>
    其實不用問。整個玄天仙府里只有云錦一人姓云，何況那上面還有云家的繡紋。

    裴恕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字。

    那一行行的字跡工工整整，靈動秀氣, 雖是用樹杈隨手書寫的，但每一筆每一畫都極其認(rèn)真, 能夠感受到書寫之人落筆時的用心。

    裴恕并不是氣憤林啾啾私下與云錦接觸, 他只是生氣，連云錦一個初入內(nèi)院的弟子都知道林啾啾不識人語, 在這兒陪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學(xué), 他卻一直被蒙在鼓里。

    為什么她情愿云錦知道, 卻不肯向自己吐露。難道在林啾啾的心中，自己還不如云錦？！

    裴恕心中的怒意加重了，他抿緊了唇，因為牙關(guān)咬合，他的下頜線條更加緊繃，給人一種嚴(yán)酷冷厲之感。

    裴恕收回目光，大步從云錦身邊走過。擦身而過的時候，云錦下意識地蜷起身體，緊張地低著腦袋，盯著地面。

    她看見了一晃而過的林啾啾。

    林啾啾沒有死，小小的胸脯在毛絨絨的短羽下微微起伏。

    云錦松了口氣，隨即又心疼起來。

    她想起那日林啾啾蹦到她的手上，烏溜溜的眼睛掛著笑，橘色的嘴巴一開一合，發(fā)出悅耳的鳥鳴。

    她說，從今以后我們就是朋友啦！你就叫我啾啾吧！

    朋友……云錦的眼睛忽然酸得發(fā)燙。

    她自幼性格內(nèi)斂，不擅與人交往，沒什么朋友。如果非要說，大概只有她的哥哥云恒，會在她寂寞無聊時，從懷里掏出新奇的小玩意兒逗她開心。

    從小便習(xí)慣了孤獨，云錦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反而能有助于她沉下心來鉆研符道。

    她報著這樣的心情進(jìn)入玄天仙府，一心問道，不理旁人，沒想到林啾啾的出現(xiàn)卻讓一切發(fā)生了變化。

    她就像是一縷陽光，主動而溫暖地照進(jìn)她的生活。

    林啾啾時常飛來，嘰嘰喳喳地向云錦講述新鮮的事情。她會抱怨奉天君的壞脾氣，會談?wù)撈鹨宦飞系乃娝?，會告訴她別心急、她在符道上已經(jīng)很厲害啦！

    她也會安靜地陪在她身旁，在她設(shè)計符咒時乖乖默寫人語，在她氣悶撕掉符紙時將殘稿收好，在她順利破解謎題時同她擊掌，開心地比出勝利的手勢。

    因為林啾啾，云錦的周圍逐漸聚起了人。

    那些天怒峰的新弟子們，起初是因為對青烏神鳥的興趣與她接觸，后來也會呆在云錦身邊，同她一起研習(xí)符道，一起認(rèn)真聽講。

    他們甚至還會將悉心珍藏的符道密卷拿出來與她分享，約她一起去藏書閣……

    為什么？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是啊，是朋友。對于云錦來說，林啾啾不是一只鳥，而是她的朋友。她的第一個朋友。

    云錦動了一下。她的手指觸碰到袖口中的符囊，只要輕輕一勾，符囊中的符紙就會被召喚出來，施展符法。

    云錦不明白林啾啾與裴恕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林啾啾這樣被奉天君帶走，她擔(dān)心奉天君會對她做出可怕的事情。

    裴恕就是在這個時候停下腳步，側(cè)過臉來。

    “嗯？”他發(fā)出意味不明的一聲。

    因為是背對，云錦看不到裴恕的表情，她只覺得裴恕周身的寒意更濃了，聲音、氣勢、任何一方面都凌駕于自己之上。

    她被碾壓得干干凈凈，包括那為數(shù)不多的勇氣。

    “對我動手，你想清楚了？”

    云錦沒有動手。她的手指就懸在符囊的上方，卻像生了銹，遲遲沒有打開它。

    裴恕離開了，帶著林啾啾。

    直到他那駭人的氣息消失不見，云錦才抱著膝蓋慢慢蹲了下去，淚珠一滴一滴地滾落，無聲地啜泣起來。

    ……

    裴恕不高興，非常地不高興。不是暴怒，而是有一團(tuán)看不見的東西堵在他的胸口，讓他感到煩悶、心亂。

    云家人……到底是出息了，竟想要對他出手！

    而讓那云家小姑娘想要出手的罪魁禍?zhǔn)?，竟然還在他手上睡著了！

    是的，林啾啾睡著了。她起初是被裴恕弄昏了，后來卻是睡著了。仔細(xì)一聽，呼吸均勻，還有輕微的囈語，睡得還挺香。

    裴恕的眉峰擰緊了，他“砰”得一下踹開石屋的門，石門撞到墻壁上，碎成了好幾瓣，同時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林啾啾被這聲響驚醒了，接著，整個人重心失衡，被人丟到了桌子上。

    也不知道裴恕是有心還是無意，林啾啾被摔到石桌上并不疼，只是骨碌碌地滾了好幾圈，滾得她眼花繚亂。

    “啾……”林啾啾委屈地叫了一聲，抱住小腦瓜穩(wěn)住身體。

    她暈得厲害，等到終于停下來時，終于有心思去想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啾啾很困惑，她當(dāng)時抬起頭來，只見裴恕像是生氣的樣子，接著大腦就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識昏了過去。

    她不明白裴恕為什么這么生氣，她只不過是跟著云錦在小樹林里學(xué)習(xí)人語而已……

    呀！云錦，云家人！

    林啾啾忽然反應(yīng)過來，裴恕一向厭煩云家人，該不會是因為她和云錦走得太近了，所以他才生氣了吧？

    林啾啾有些委屈。她之前真的沒想那么多。云錦說要教她人語，她高興得不行，立刻就答應(yīng)了。而且小姑娘為人又好，又溫柔又善良，長得還好看，林啾啾不自覺地便和她成了朋友，時常愿意去找她。

    現(xiàn)在可好，被裴恕發(fā)現(xiàn)了，直接關(guān)了禁閉。

    只見裴恕從煉器室里走出來，手里拎著幾道枷鎖。

    ——至于這枷鎖是他煉器室里早有準(zhǔn)備，還是剛才當(dāng)場煉制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聽“鐺鐺鐺”幾聲，枷鎖在林啾啾身邊落下，就地成了一座牢籠。

    “好好反省?！迸崴〉?。

    反省什么，林啾啾不知道，裴恕也不說。

    他轉(zhuǎn)身就走，一個字也沒留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