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的典型代表。

可是大概是喝了酒又抽了煙的緣故，他今天竟然升起了些見義勇為的意思。他滅了煙，將大衣領子整好，裝出君子端方的人樣然后推開門，走到盥洗臺就看到那兒地上蹲了個人，脊背微微顫抖，瘦的有些過分，酒氣撲面而來。

他瞧得出那件黑色的真絲襯衫的主人是誰。

說實話……林深覺得這算得上是說什么有什么，像是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一樣，活生生地撞到他手上來了。

他蹲下來，不在乎那價格頂?shù)倪^小白領半年工資的大衣落在地上，想仔細打量一下人，就聽到對方嗚咽細碎的聲音。

“什么？”

林深沒有聽清這一句。但接下來賀呈陵的聲音似乎清楚了些，他講的是德語，熟悉的音調讓林深不由地一愣。

林深聽到他這么說——

“Wielcherlich,dassimeinemHeimatmehralseinemJahrzehntlebe.（多可笑，我竟然在我生長了十多年的故鄉(xiāng)水土不服。）”

林深不怎么清楚賀呈陵的身價背景，但是憑著這一口德語以及對方那天待著的恩斯特布施戲劇學院就能大致推斷出跟他差不多。

他似乎都能想象出那個畫面――走在柏林的街上，卻失去了歸屬感，從前是“甚荒唐，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現(xiàn)在是被柏林驅逐在外，找不到東西來劃分他鄉(xiāng)與故鄉(xiāng)。

他伸出手覆上賀呈陵的背以示安慰，又擔心對方蹲在那里太久腿麻，打算將他扶起來。

賀呈陵這才抬頭看他，聲音沙啞，眼角迷蒙著泛了紅，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人卻無果。“你誰?。俊?/br>
果然是喝醉了。

林深想。

不然按照之前的狀態(tài)，這會兒早就一腳踹上來了。

他裝了一整天的正經(jīng)，到現(xiàn)在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眼中藏滿促黠的笑意，帶著語調都是低緩而柔和，充滿著誘導的意味。唯一可惜的就是現(xiàn)在沒有人可以欣賞他的精湛演技。

“乖，我是你男朋友。”

“……”賀呈陵呼吸一滯，眉頭微蹙?！澳泸_人?！?/br>
還行。還有些意識，不算是爛醉。林深拋棄這個不太良好的開端，換了個話題?！澳愫秃文汗馐鞘裁搓P系？”

“朋友……不然還能是什么？”

林深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心情更好了，賀呈陵的狀態(tài)像是夏克琳養(yǎng)過的那只體型優(yōu)美的豹貓，由于平時過于驕傲，所以一旦露出任何一點乖順的模樣就讓人愛不釋手。

他繼續(xù)問，“你為什么那么討厭林深？”是的，不是為什么起哄，為什么賭氣，而是為什么討厭。

“他們那種人……我都不喜歡?！?/br>
“那種人。哪種人？”林深確實不明白是自己身上哪一種突出的特質讓對方討厭。他自認對外形象維持的不錯，以假亂真的程度幾乎快要讓自己也相信。

賀呈陵默了默，眉頭皺得更緊了，半天才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歡?！?/br>
他果然不該和醉鬼論長短。

林深捏著賀呈陵下巴的那只手改為托著他的下頷，另一只手抬起揉開他的眉心，啞著聲音哄道：“不喜歡就不喜歡，人怎么可能沒有不喜歡的東西，就算是一輩子不喜歡也成……”

林深說到這兒頓住，彎起眉眼，一派自信又驕傲的模樣，聲音更低了一些，“不對，你怎么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喜歡……”

“我的電影……”

賀呈陵又嘟囔了一句，林深只聽到了這幾個字，想起白斯桐詢問過的后期安排，話比腦子里的想法更快，“我跟你拍，好不好？”

“你誰?。俊?/br>
得了，這又回到一開頭的時候了。林深有些無奈，輕佻的意味退了大半，但還是招貓逗狗的常態(tài)，將最初的回答又來了一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你男朋友?！?/br>
“你騙人……”

“嗯?！绷稚钜贿叞阉芷饋頊蕚鋷Щ卮髲d看看還有哪個人知道這醉貓的具體住址，一邊應承道，“對，騙小貓呢?！逼鋵嵥緛硎窍胫苯訑r腰抱的，只是擔心別人看了不好。

“……你才是貓。”

“行，我是?！?/br>
林深和賀呈陵進行著這種幼稚園小孩才會講的沒營養(yǎng)的廢話回到大廳，很多人都喝了不少，但是總有人千杯不醉依舊清醒，這其中便以何暮光作為代表。何暮光看到這個立刻迎上去，覺得世界真心是魔幻。賀呈陵這家伙剛才還嫌棄人家嫌棄的不行，現(xiàn)在就整個人趴到對方身上了。林深先開了口，“賀導演喝醉了在衛(wèi)生間里，我看到就把他帶回來了?！?/br>
何暮光看到林深就覺得這種紳士風度并沒有在現(xiàn)代人身上缺失，這寬宏大度起來足以超越整個太平洋。他將賀呈陵接過來笑了笑，“林老師，謝謝你把呈陵撿回來?！?/br>
呈陵……直接叫名字，果然很親近。

“舉手之勞?！绷稚罹S持著這樣和剛才迥異的溫良狀態(tài)，把小助理叫了回來，“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的，林老師，下次再聚。”

車上，周禾芮面色紅潤神情激動地開口，“老板，我實在太感謝你了。暮光他真的好好看，說話也好溫柔，他還主動跟我合照擁抱，啊啊啊啊啊啊我這一輩子值了值了。”

林深懶洋洋地靠在那兒，“我想問一句，你當時喜歡我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激動？”

“差不多吧，”周禾芮說完又自己否定，“其實應該還是有些差距的。小金立了個平易近人的沙雕人設，粉絲自然更親近一些?？墒抢习迥闶侵粣垩輵虻姆酵庵耍豢蛇h觀不敢褻玩，又不怎么上綜藝展現(xiàn)自身。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都覺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焙髞硎敲靼琢肆稚钍窃趺礃拥呢浬拍茉谒媲斑@么滿口胡言。

“哦……”林深能明白其中差異，“那你說我要改一改現(xiàn)在這樣子，還有救嗎？”

周禾芮曾經(jīng)被白斯桐叮囑過，她這個助理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幫林深打理好生活瑣事，而是一定要阻止對方的一時興起，不然大家所有人都得玩完。所以她常常有一種神圣的使命感，覺得自己肩負著一群人的興衰。

“老板，沒救了。你信我。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你再熬個幾十年也就行了不是嗎？再說了，你想想你拖家?guī)Э谝还ぷ魇业哪信仙?，大家可都指望著你活呢?！?/br>
“那挺好，”林深一聽就樂了，“這樣子萬一連坐的話，到下面也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br>
周禾芮心死如灰，覺得自己恐怕是要辜負組織對他的信任了。這玩意兒軟硬不吃，只要想到，誰也攔不住他發(fā)瘋。

“放心，我就是說一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