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離開你身邊?！?/br>
陽光溫柔地照耀他們，顏色逐漸變成金紅。

☆、小城孕事

兩人聊了幾句，鴻鈞又慢慢睡去。周五的下午，沒人再用急救室，也沒人來打擾他們，燕婉樂得守著他。為了不吵醒他，燕婉脫掉高跟鞋，赤足走動。她玩玩手機，看看窗外，最后伏在床邊看沉睡的鴻鈞。

鴻鈞的睡眠并不好，有一點小聲音就會驚醒，然后躁動地翻身。時常低吟幾聲，燕婉起初以為他醒了，過來查看時，才見他還睡著，微皺著秀氣的眉毛輕喘。一定是胎兒又弄疼他了，燕婉想。她靜悄悄地伏在鴻鈞滾圓的腹部旁，用輕如耳語的聲音對著肚子說話，還輕輕戳他肚子，仿佛對待嬰兒，自娛自樂，倒也不悶。

好想上他，燕婉想。不急，她在他腹部輕吻。

日影西斜，已是下班時間，A醫(yī)院大廳的老式電鈴刺耳地響徹云霄，把鴻鈞吵醒了。

每次醒來都能看到燕婉的笑臉，這是多么幸福的事。只是，這幸福能持續(xù)多久呢？等自己沉溺其中，有依賴性以后，如果那時再失去她，自己會窒息而死的吧。

“醒啦？”燕婉憐愛地用紙巾替他擦額頭鬢角的虛汗：“你睡覺盜汗呢，身子這么虛。”

鴻鈞只呆呆地看著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憂郁心思中。

“睡傻啦？來，別發(fā)呆，我送你回家?！毖嗤裾f著，把病床搖起，坐在床邊把鴻鈞的腿搬到自己腿上，替他穿鞋。

鴻鈞這才如夢方醒：“別別，我自己來?！?/br>
“你怎么來？肚子這么大，夠得著鞋帶嗎？”穿完鞋，燕婉從門外推進一輛輪椅，“你家如果不遠(yuǎn)，我們就走回去，好不好？”

“好.......”鴻鈞順從地直起身，小心地挪動身體。兩腳剛落地，就以手扶額，支著床欄不動了。

“怎么了？”燕婉急忙過來扶住他問。

他就勢把頭靠在燕婉身上，“頭暈.....”他輕輕說，手臂慢慢環(huán)抱住燕婉的腰，臉深埋進燕婉的胸前?！暗任?guī)追昼?......”聲音悶悶的。

“好?！毖嗤癖亲佑悬c發(fā)酸，她抱著鴻鈞，手指梳理著鴻鈞濃密的亂發(fā)，發(fā)根都是汗?jié)竦摹?/br>
周五下午的A縣大街，正是人多的時候。下班回家的，出門買菜的，川流不息。鴻鈞坐在輪椅上被燕婉推著走，卻很尷尬。

自從身孕日漸沉重，身體時常會不舒服，這坐輪椅也不是第一次了?！蛇@“最美不過夕陽紅”的感覺是怎么回事？不是因為燕婉，那一定是輪椅和病號服！偏偏這個小縣城，每個人都認(rèn)識每個人，走三五步就有人認(rèn)出他，和他打招呼。他只好匆匆笑笑，就低下頭去。

“燕婉，你走快一點。我感覺像個老年癡呆招搖過市。”他側(cè)頭說。

“那怎么行?！毖嗤駨澭谒呎f，“這里依山勢而建，馬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走快了摔著你怎么辦，我剛答應(yīng)老院長要好好照顧你的?！焙退乃疾煌?，燕婉可是走得如沐春風(fēng)。她留了點小心思，下午趁鴻鈞睡覺的時候她偷偷化了個淡妝，頓時容光煥發(fā)。哼，哪些女同志在悄悄稀罕我們鴻鈞呀，都死心吧。

“哎，你看你看.....”

“就是嘛我就說嘛.......”

“哎好啦好啦，走走走......”

她笑容可掬地直視每一個和鴻鈞打招呼的人，身前身后總有一兩句竊竊私語飄到耳朵里。她渾身洋溢著賢內(nèi)助的幸福氣息，還有睥睨四野的正室范兒，有點滿足。

鴻鈞卻在想，如果能低頭假裝看報紙就好了，可惜兩手空空。忽然想起廖大夫給做的心電圖，就向燕婉要過來假裝低頭研究。

燕婉看他的樣子，還以為他開始擔(dān)心自己的病，就附在他耳邊說：“下午廖大夫和我說，你懷的是雙胞胎?！?/br>
鴻鈞繼續(xù)低著頭，“嗯，我知道?！?/br>
“他說你那個雙黃蛋....哦不，對不起，你的兩個卵子里有一個活性很弱，導(dǎo)致那個胎兒發(fā)育不好?！?/br>
鴻鈞不語，心情沉重起來。誰看心電圖會看個沒完？他煩躁地胡亂卷起，在手心拍打。

“鴻鈞，這是先天的，責(zé)任不在你，但我們應(yīng)該盡量避免，你說是不是?！备哒佌伣虒?dǎo)，“所以你當(dāng)務(wù)之急的任務(wù)，就是把身體養(yǎng)好?！彼看握f話都湊在他耳邊說，妄圖使二人的互動更加親密。見他擰著眉毛像個小孩子，忍不住狠狠親了他一下。

“喂，你干嘛，這是大街上！”鴻鈞很懊惱。

燕婉笑得歡天喜地，調(diào)戲溫柔端莊的學(xué)長竟是這么愉快的事。她索性停下來，替他整理亂七八糟的病號服領(lǐng)子，又繼續(xù)走：“你又活過來啦，看下午你那病西施的樣子。哎哎別亂動，小心扭到肚子?！?/br>
鴻鈞的住處，在一幢老舊的五層居民樓里?？茨峭鈮τ惺畮啄隁v史了，爬山虎爬到三層，站在單元門外，都能聞到一股老房子的“生活氣息”。

燕婉，恐怕適應(yīng)不了這么簡陋的條件吧。鴻鈞想。

“你住在幾層？”燕婉問。

“三層?！?/br>
“看樣子是不可能有電梯了，你能走嗎，要不要我公主抱你上去?！毖嗤裥ξ乜粗?。他白了一眼，小心地站起來。

“你慢點，別把腰閃了......哎哎你等等我！”燕婉手腳利落地咵咵咵把輪椅折疊好，追了上去。

鴻鈞不要她扶，自己撐著后腰拄著欄桿一級一級地攀登，可惜走了十級就開始喘了。

“累了吧，累了就站一會?！毖嗤褚皇挚嬷喴我皇址鏊?/br>
他沒力氣說話，努力爬上二樓，燕婉又把輪椅打開，扶他坐下休息。

“鴻鈞，你看見了，身體不好就是這樣，以后還當(dāng)工作狂不？”燕婉不放過任何一個教育他的機會。

“知道了啊......不要啰嗦......”他喘氣，“今天我是沒法做飯了，你留下來和我吃晚飯吧?！毖嗤裾吲d，他又說：“老院長隔三差五往我這里塞吃的，我吃不了，都要壞了。”

“哦~，我說你怎么這么好，原來要我?guī)兔Υ驋呤ｏ堁健！?/br>
“不是剩飯，都是營養(yǎng)餐?！?/br>
“好啦，休息完畢，繼續(xù)爬樓！”

這回?fù)Q個策略，走兩級就停一停?！傍欌x，我一直想問你，為什么工作起來那么賣命。以前在高氏醫(yī)院也是這樣，為什么，別跟我說是你愛崗敬業(yè)?！?/br>
鴻鈞想了想，淡淡地說：“我父母去世得早，我沒什么親人，也沒什么朋友......也沒什么愛好。上學(xué)只有學(xué)習(xí)，上班只有工作，我才覺得自己是存在著的?！?/br>
燕婉扶著他，看著他的側(cè)臉，沒說話。以后你有我，她想。

三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