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的數(shù)量可觀一些，但也十分有限。因為太少，大家對這玩意兒的了解也很少。所謂的了解，也多有錯謬。



    



    “修士身死，魂魄散靈臺滅，但界珠從此會散落天地間，與世長存，為什么魂魄珠會不和界珠一樣呢？”



    



    然后，燕驚山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真相”。



    



    主人身死后，魂魄珠并不會消散。它與界珠一樣，是靈氣、機緣還有一點兒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什么東西所凝聚，它們超脫于這個世界之上，會與世長存。



    



    師云霓說不可能。界珠留存于世還有佐證——所謂大能的遺界；但說魂魄珠和界珠一樣，卻沒有證據(jù)。燕驚山微笑道，有證據(jù)，證據(jù)在雪鄉(xiāng)。師云霓一開始還愣了一下，隨即便反駁道，雪鄉(xiāng)是群妖居所，很排斥人類，少有人能進去，他信口胡說，這所謂的“證據(jù)”根本沒法求證。燕驚山不在乎師云霓的態(tài)度，接著道，雪鄉(xiāng)里根本沒有妖，只有魂魄珠，幾百萬年來所有的魂魄珠。雪鄉(xiāng)就是個囚牢。



    



    岑云闊聽得口干舌燥。他相信燕驚山說的是對的，那與他恢復(fù)的那段記憶不謀而合。他在雪鄉(xiāng)，雪鄉(xiāng)里有許多飛禽走獸……它們或許并非真的飛禽走獸，而是和師云霓的貓一樣。還有鳳瑛。鳳瑛。岑云闊咀嚼著這個名字，腦中閃過雪白的電光。鳳瑛——鳳不是一個常見的姓，能凝出魂魄珠的人很少，而鳳瑛進雪鄉(xiāng)不超過一萬年。還有……饒風(fēng)劍法。



    



    “鳳先覺——”他脫口問道，“他是不是死了？”



    



    師云霓愣了一下，低聲道：“是，他死在七千多年前的那場飛升之戰(zhàn)。”



    



    鳳瑛是鳳先覺的魂魄珠。



    



    師云霓看了岑云闊一眼，繼續(xù)說那天的事。



    



    她不知道燕驚山為什么找上門來非要和她說這個“真相”，對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她保持著警惕，不動聲色地問：“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燕驚山看了一眼她的貓，他想抱一抱，但貓很認生，沒被他指尖沾到就竄到一邊兒去了。燕驚山?jīng)]有惱，只是笑了笑，說他以前也有一顆魂魄珠，是個清俊的青年。他說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凝出來一個人，那個人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柔和的冷淡氣質(zhì)，因為不諳世事，時常又會冒出天真的好奇，很……可愛。



    



    他回憶時臉上有種動人的神情。



    



    燕驚山在陽光下沖師云霓笑了，他說：“你想一想，你若是死了，你的貓會在雪鄉(xiāng)孤獨地待上幾萬年，幾十萬年。而這本可以避免?！?/br>


    



    師云霓還沒弄懂他的意思，他話題倏然一轉(zhuǎn)，“所有修士死后魂魄都會灰飛煙滅，這本也可以避免，我們本可以像凡人一樣轉(zhuǎn)世再生，就像魂魄珠本應(yīng)該進入輪回，活成真正的一只貓，一只鳥，一個人。”



    



    師云霓心中一動。



    



    “我們本可以像凡人一樣轉(zhuǎn)世再生”這句話的給她觸動遠比他說的關(guān)于魂魄珠的話要大，下界的凡人可能難以想象，修士比凡人更畏死。凡人可以輪回投胎，雖然清洗了記憶，但始終會保留同一個魂魄?？梢坏┻~入修道一途，就沒有這種優(yōu)待了。死成了徹徹底底的死，連渣都不會給你剩下。雖然每一歷都會有人飛升——這個人數(shù)通常不會超過三個人，而傳言飛升的人能夠得到真正的永生，大道，極樂……總之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妙，飛升之后都會獲得。每一歷的飛升之戰(zhàn)都很殘酷，但其實比起想要永生，更多的人只是不想死。



    



    燕驚山是怎么說服師云霓讓她存放他的一縷分魂在這里，師云霓含糊帶了過去?？傊?，情況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她這里存放著燕驚山的一縷分魂，等一個人來拿。燕驚山那時候還在笑，說：“情況好的話，是小云來；情況不好的話，是我來?！?/br>


    



    而岑云闊來了，那么說明情況還不錯。



    



    “對了，燕前輩臨走前說了一段話，”師云霓逆光而立，神色晦暗，“修士機緣巧合所凝界珠是一方小世界，界珠有大有小，有的只是一個房間大小，有的卻能納山川大海。下界、中州、上界，無邊汪洋，山林雪原……這天下何嘗不是一顆界珠呢。”



    



    燕驚山微微一笑，那笑容冰冷，嗓音低沉，“問題在于，這顆界珠的主人是誰？是天下人嗎？是山林湖海嗎？是靈氣嗎？還是某一個人……或只是他的意志？”



    



    界珠內(nèi)的一切受主人的絕對控制，如果他們只是活在某一個人的意志下的傀儡，如果他們幾百萬年的歷史只是個笑話……岑云闊離開后，師云霓抱起茵茵——她的貓，她席地坐下，靠著琉璃墻，看著昭陽城滿街的年輕男女。城里那么熱鬧。每個人都在認真過自己的生活?？伤麄冏⒍ㄖ皇枪适吕锏谋尘鞍?。



    



    師云霓想起燕驚山說的話：如果你要活幾百萬年，或許也會忍不住想要編排一些故事，修道，飛升……大妖。燕驚山輕聲說：“你知道大妖吧？這個把戲他玩過許多許多次，大概和殺死某一個人就能飛升、或者是所有的大乘期修士死得只剩一個或兩個——這個數(shù)量絕不會超過三——就能飛升的次數(shù)一樣多?！?/br>


    



    “那飛升呢？”師云霓那時候問。飛升也隱藏著什么駭人的真相嗎？



    



    燕驚山眼中有一絲回憶的神色：“飛升沒有傳言中那么好，但也不算壞?！?/br>


    



    他很快笑起來，“對我來說，這里更好?！?/br>


    



    “為什么？”她只是隨口一問，很久以后才意識到燕驚山那句話意味著什么。



    



    “因為小云在這里?！?/br>


    



    ·



    



    岑云闊走在街上，街上不少人都在談?wù)擉@鴻會，往年的驚鴻會，即將舉辦的驚鴻會。這個“即將”指的是十一年后。驚鴻會在沉煙湖畔舉辦，距離沉煙湖最近的就是昭陽城，當(dāng)然，即便不為了驚鴻會，也會有很多修士愿意來這里——并不是為了修煉，而是為了找樂子。



    



    他想起燕驚山說的那幾個地點。藏書館之后，就是沉煙湖玉影樓。他問過師云霓，玉影樓只在每年辦驚鴻會的時候出現(xiàn)，撫星塔也是那時候開啟。



    



    還不到時候。



    



    岑云闊只能通過拼湊已知的信息，試圖還原這跨度漫長的故事。



    



    他是燕驚山的魂魄珠，但十六萬年前，因為一些原因，燕驚山死了。于是他成了無主的魂魄珠，被關(guān)在雪鄉(xiāng)，幾百年前，燕驚山有了復(fù)活的契機，但這契機本身就有問題——他要轉(zhuǎn)生成燕厲，但燕厲如系統(tǒng)所說，最終的結(jié)局不過是他人飛升的踏腳石。系統(tǒng)的存在就是為了阻止最終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