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受過窮，沒一起死里逃生，就不算是過命的交情。所以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裝成一個君子知禮的好叔叔，等到你十六歲生日那天才和你坦白？就因為在那之前，我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掙扎過，克制著吻你，把你帶上床的沖動，無數(shù)次借故避開你，對你冷淡，才能夠避免自己成為一個不義的禽獸?！?/br>
六、

“這樣說來，反倒是我要感謝段叔叔了？”

韓淇奧神色漠然，這番話在他聽來，簡直和放屁一樣。

少年唇色瑰麗，一開一合間情致旖旎，段應麟一時心馳神漾，待要吻下去，就被對方輕巧避過。

遲疑間，鬢發(fā)交錯過頰側(cè)，少年呼吸散在他耳際，輕聲說：“訂金不是這樣付的。等我見到曾端陽，我們再聊其他?！?/br>
即使段應麟知道，這孩子明明就是要空手套白狼，讓他平白趟這趟渾水，卻還是克制不住心頭一動，仿佛回到幾年前少年尚在膝下時的親昵無間。

“這次就放過你。”段應麟撤身時，手指摸過少年手背，直至指尖分開。

韓淇奧大模大樣走出段家，驅(qū)車離開加多利山，心中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他唯一沒料到的，就是尹義璠竟還在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夜他摻和新藝城在旺角的酒局，只為聽些關乎年末商會的消息。

新藝城背后支系復雜，高雄其人原是九龍坐館的龍頭，千禧年后，這些舊的規(guī)矩漸漸被整治，明面上洗白了生意和公司，暗地里卻是依附于盤根錯節(jié)的地頭世家。于是尹家老三尹從瑢也以新藝城股東身份四處招搖。尹從瑢是尹家庶子，兄長家主都不甚待見，因為知道他是個天生的大嘴巴。

尹從瑢根本沒留意韓淇奧，只和約翰等人吹水，內(nèi)容無非跑馬牌九女人，并沒有任何有效信息。

這是純粹的歡場罷了。

韓淇奧待的不耐，剛要離開，竟就被尹義璠抓回石澳。

他沒有死在他手里。

他以為那天就是結束。

可這男人竟自食其言，仍不肯放過他。

第17章

回到石澳的隔天，韓淇奧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找不到了。

他披衣走到院落里，整個尹宅靜得出奇，沿著石徑一路走到車庫，才瞧見陸思維剛剛停好車。

“淇奧，早?！?/br>
陸思維顯然并不驚訝少年出現(xiàn)在這里。

韓淇奧頷首：“早。”恍惚中，總覺得曾見過陸思維很多次似的，記憶卻已經(jīng)朦朧了。

陸思維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你病過兩次，因為情況特殊不能去醫(yī)院，都是我來幫你醫(yī)治的?！?/br>
韓淇奧驀地耳尖一燙。

在深水埗瘋狂至極的一夜還歷歷在目。他已經(jīng)記不清男人如何溫柔又如何暴虐，直至最后一點清醒都失卻，才被放過。原來那一身難以啟齒的傷，眼前這個醫(yī)生竟是見過的。

少年的局促被看在眼里，陸思維不欲他尷尬，準備告辭。

韓淇奧說道：“能借我一下車嗎？我會讓別人幫你開回來，很快?！?/br>
從前他偶爾也會借用尹宅的車，這次卻連車鑰匙都不見了，他急于回去等段應麟的消息，就只能求助于陸思維。

這并不是一個特別過分的請求?？申懰季S卻怔了一怔。

“對不起，恐怕不行?！?/br>
“沒關系?！表n淇奧本能地感覺到哪里不對，接著問道，“那可以借我一下手機嗎？”

“恐怕……不行?！标懰季S為難地看著他。

少年心里打了個突，轉(zhuǎn)身往出走，身后人卻匆匆跟了幾步，抓住他的手臂。

“不用試了。”陸思維說，“你沒辦法離開這里的?！?/br>
韓淇奧聞言，低垂了眼眸，半晌沒有言聲。

他竟然被控制在石澳尹宅里了。

出乎陸思維的意料，少年不驚不動點點頭，竟是回去睡覺了。他在住宅別墅門前等了好一會兒，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個韓淇奧到底怎么想的？

尹義璠回來已是深夜。

韓淇奧躺在非常寬闊的床榻上，朦朦朧朧聽見有人進來。

闊大的紫檀木床一側(cè)傳來輕微的窸窣聲，他知道是男人坐下來了。

他想睜眼，但是睡意尚濃，只得帶著鼻音啞聲道：“幾點了？”說著翻了個身，不妨硌到了男人伸過來的手。

裹挾著寒氣的吻落在他頸間，隨后，腰間攬住的手迅速抽離，熟悉的氣息漸漸遠了。

睡意漸消，韓淇奧坐起身，手撐在身側(cè)，只是出神。

主臥這張床并不柔軟，因為主人偏愛硬鋪的惡趣味，導致這精工細琢的一張大床，即便上采用了中西合璧的構架，但床褥卻采用絲綢。蠶絲質(zhì)地冬暖夏涼，但的確蓬松不足，他從來無法適應。

腳步聲響起，他抬頭，尹義璠□□上身，朝他走過來。

還帶著涼意的唇印上韓淇奧眉心，男人的口氣帶著絲疲倦：“吵醒你了？”

韓淇奧安靜地回眸注視對方，撞上尹義璠深邃的眼神。

“我想出門?！?/br>
尹義璠握著他后頸的手微微一頓。那些刻意回避的，生死、疼痛、割舍，終于還是要被不留余地揭開來，攤到他和他面前。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鄙倌甑吐曊f，“你若要我當禁臠，一開始就不該給余地。你給了余地，利用我的死做文章，就不該任我活著回來。既然你肯容我活著，又承諾放我走，更不該吃回頭草?！?/br>
尹義璠站在他身前，沒有言聲。

他知道少年說的不錯。他向來執(zhí)棋落地無悔，唯在韓淇奧三個字面前，一次次推翻前面的決定，莫說是少年覺得他荒唐，連他自己也覺得荒唐。

“你身份貴重，即便不是我，就是世家名媛公子，得你垂青也該感恩戴德?！表n淇奧淡淡說，“我知道，你沒有哪樣不好，做情人也是一等一的?？墒且壬?，你就是不該在我身上耗這么多時間?！?/br>
“你可能想要一條好狗，我卻是養(yǎng)不熟的，什么時候咬了你也說不準?！?/br>
少年輕描淡寫，自認為狗，也沒眨眨眼。

經(jīng)過生死后，他仿佛對這些都不在意了。命都不值錢的世上，尊嚴又算什么。

尹義璠靜了良久。

韓淇奧抬頭，在那雙眼中看不到任何信息，男人向來能將心意隱藏極深，他知道，所以不做徒勞之功。

“如果我讓你做人呢？”

少年皺了一下眉。

“什么意思？”

“淇奧?！?/br>
男人抬手，將他半身攬入臂懷，不叫他看見自己的神情。

“我很喜歡你?！蓖Ａ艘煌?，尹義璠呢喃道，“很喜歡。”

“你的喜歡我恐怕受不起?！?/br>
韓淇奧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你喜歡我，就威脅我和你上床。你喜歡我，就拿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