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一些詞匯語句還是會飄出大廳，灌進夏晴耳朵?！俺藘鹤樱沂裁炊疾灰?！”“除了兒子，我什么都可以給！”

然后偶爾會有“瞻養(yǎng)費”“房產(chǎn)”“孩子”“女人”“狐.貍.精”之類的字眼。二人攤牌，王瑩秀像頭受傷的母獅，邊吼邊哭。

第二天，回到平靜。

夏晴回到家的時候，像每次夏敬修出差一樣，家門口堆放著他的行李袋。王瑩秀坐在餐椅上默默流淚。夫妻二人沒說話。夏晴喊了一聲“媽”后，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夏敬修滿臉疲憊，彎下.身.子，問：“夏晴，你愿意跟著我嗎？”

他這樣問，意思就是，他們要離婚了。電視上演得多了，真正落到自己時，卻是如此深刻，如此生痛。良久，夏晴搖搖頭。你還有那個女人，媽只剩我一個。

夏敬修沉沉點點頭，抱了抱他，夏晴身體僵直，沒有回抱他。從此，曾經(jīng)幸福過的三口之家只剩下兩個人。

女人的堅強，不可估量。再艱難的母親，還是會為了養(yǎng)活幼獸想盡辦法。夏敬修走后，王瑩秀開始整理因爭吵砸破的杯盤碗碟。她的生活，就如一地的碎片，破破敗敗。

※※※

王瑩秀去了學校找張城管。和她說了家里的情況，請她多關照自己兒子。單親家庭不易，張城管很是同情。

剛好，盧海鵬此時在辦公室聽到她們的對話，抓住了夏晴的尾巴讓他莫名興奮起來。

最后一堂是自習課。課室安靜，落針可聞。夏晴看著窗外發(fā)呆，思緒混亂。腦海閃過似有幻無的回憶，遠的，近的，新的，舊的……

他想起爸爸夏敬修，會不會以后都不能再見面？

想起他每次出差為自己買來的玩具，想起那輛在父母面前摔碎散架的搖控車，想起兒時吵著要東要西的時候，他總是不顧mama反對，說：那就買吧；想起mama埋怨自己頑皮時，他就會反駁：那叫活潑；想起mama斥責自己成績爛時，他會聳聳肩，輕松說句：成績好有成績好的路，成績壞有成績壞的路。

不舍，思念，牽掛。有種想哭的沖動，又硬生生逼自己想起酒店的事情，想那位溫柔清秀的女子。用對她的怨恨，用對他的背叛，沖淡對他的掛念。

有時候夏晴會想，其實他不恨那個第三者。夫婦二人緣份走到盡頭，一定有原因，即使不是她，而換成別的人，結(jié)果也會一樣。該分的，合不了。

如果自己乖巧一點，他會不會遠走？如果母親溫柔一點，他會不會離開？

他想起mama王瑩秀，這個沒有男主人的家，她的肩頭如此單薄，能獨力支撐嗎？會像自己一樣思念爸爸嗎？會哭嗎……

“夏晴。”盧海鵬的聲音打斷了夏晴的思緒。夏晴轉(zhuǎn)過頭瞟了他一眼。原本安靜的教室聽到聲響，同學們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盧海鵬不介意夏晴那輕蔑的眼神，神秘一笑?！澳慵业氖挛抑懒恕！庇行┩瑢W感到好奇，輕聲問：“什么事？”

夏晴盯著他，目含怒意。盧海鵬喜歡他有如困獸的模樣，把他踩在地下的感覺，真好。

“你爸媽離婚了?！北R海鵬笑著說。同學們面面相覷，知道再鬧也不應以此為樂，不敢說話。

夏晴臉色越來越不好。“輪到你道我家長短？”

“你爸真可憐，有個沒出息的孩子，還有個兇神惡煞的母老虎，”盧海鵬摸摸下巴，眼神挑釁，繼續(xù)撩事斗非，“肯定是你們他才離婚的，他受不了……”

夏晴沖到他面前，揪著他衣領，把他摔在地上，幾張桌子被沖力推開。彎下腰，單膝壓住他胸口，猛提衣領。惡狠狠盯著他，向他揚起緊握的拳頭。

石頭班長見勢頭不對，馬上飛出門外找老師。

盧海鵬清楚夏晴最受不了激將法。他巴不得夏晴現(xiàn)在揍他，加上這次斗毆，便能順利被學校勸退，好讓他報被羞.辱被笑話的仇。

落拳被硬生生急剎，在盧海鵬面前收住。夏晴確實想把他打殘，他不怕被退學，他怕的是為自己不被退學向?qū)W?？嗫喟蟮哪赣H傷心的臉。

拳頭落下除了能解一時之氣，還能讓自己得到什么？讓媽再來學校被輪翻轟炸被奚落數(shù)頓？讓她再低聲下氣淚眼婆娑向張城管求情？

家里只剩下自己了，要保護媽……

不甘收拳，把盧海鵬狠推了一把以解氣。沖力讓盧海鵬滑出一丈遠，同時擠推開數(shù)張課桌。

夏晴咬著牙說：“別弄臟了我的拳?！?/br>
此時石頭班長帶著張城管回到教室。張城管剛好見著夏晴推搡盧海鵬，以為他又惹事了，焦急喊道：“夏晴！”

夏晴頭也不回，快步離開教室。

張城管彎下腰正要把盧海鵬扶起，盧海鵬委屈向他訴苦，擠出痛苦的神色，企圖加深張城管對夏晴的誤會?！袄蠋熚摇?/br>
撩事斗非，幼稚；傷口灑鹽，卑鄙；含血噴人，無恥。謝森冷冷掃了盧海鵬一眼，打斷了他?！胺且靶Σ恍覑傄褑?？”

向來有禮疏遠的謝森，此刻的話如冰刃般刺向盧海鵬。盧海鵬不寒而栗，班上其他同學倒抽一口冷氣。

甩下這句，謝森離開。

※※※

夏晴奔進洗手間。雙手扶著冰涼的洗手盤。似乎不狠狠緊抓它，身子便無常支撐，隨時倒地。

或許盧海鵬說得對。我頑皮，所以媽為自己生氣，脾氣變得越來越壞，爸受不了，于是離開這個家。

撞到父親出軌，他沒哭；他們宣布離婚時，他也忍住了。孤獨和無力感狠狠沖擊著他，直到把他掩埋，致他窒息。淚腺被輕易捅開，熱淚洶涌。平日嘻笑怒鬧，大大裂裂的自己，原來也會如此哭泣。真難看……

他顫抖著打開水龍頭，不斷往臉上澆潑。不確定能否用自來水掩沒淚水，掩蓋悲傷。腥淡的自來水混著苦澀的淚滴，形成艱澀難咽的味道，滑過唇角，打濕口舌，滲進胸腔，透入肺腑。

毫無預料地，熟悉的掌心緊握他的手腕，把他拉入懷里。左手抱著他的背，右手撫著他的發(fā)。

聞著熟悉的氣息，聽著起伏的心跳，是謝森。這人果然很討厭，什么也不說……又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刻出現(xiàn)……

夏晴埋進他胸口，淚水不絕。所有的痛，所有的苦，所有的艱，所有的澀，都隨著淚水流盡淌干吧……

溫柔包容，暖意簇擁。不知道過了多久，淚干，痛止。

“如果我媽溫柔些，爸是不是不會找別人？”藏于心底的苦澀被翻掀，夏晴仰起頭，忍不住問。

對上他的通紅眼框，謝森凝視著他眸子，說：“為悅已者改變本性？”

“不行嗎？”

“她有她的好，自然有懂得珍惜她的人。委屈她扭曲、改變，對她不公?！?/br>
夏晴久久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