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叫什么名字？”溫柔的聲音仿佛蝴蝶輕顫羽翼，悠然飄落。不由自主地皺起雙眉，如芒在背的排斥感愈加分明。

抬起眼與他對視，色澤濃郁的琉璃色重瞳之目，清澈，卻看不清隱藏在華麗表層下的真心。笑容猶在，美得讓人窒息，看在我眼中，卻有一種莫名的隔閡感，心里未由來地升騰起深深的戒備和排斥。

“蒙榮?！?/br>
“苗人？”

我不置可否，目光小心翼翼在他臉上轉(zhuǎn)悠了一圈，再度回到那雙眼眸中：“你就是瞳影？”

他微微頷首，向我伸過手來，卻被我搶先一步下意識躲開。仿佛是躲避傷害的反射性動作，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在拼命發(fā)出警告，讓自己退開、遠離，很危險。

伸出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他訕笑了一下，不再企圖接近過來。

這無端的不安到底是什么，我深蹙雙眉，卻始終理不出頭緒。只是下意識覺得眼前的男子對于自己是巨大的潛在危險，仿佛藏匿在黑暗中的野獸，披一件人皮面具，在黑暗中蓄勢待發(fā)。

“有人要我?guī)闳ヒ娝！?/br>
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紛亂的思緒一并吹散，我開門見山地直述來意。他好像并不吃驚，凝固的笑容已經(jīng)從臉上淡去。雙瞳冰寒，仿佛一雙鑲嵌在白玉上的輝夜明珠，光華萬千，卻不摻雜半分人世之情，冷酷得讓人心驚。

他的目光從我臉上逐漸向下，在觸及脖子上那一塊逐漸脹大的蝴蝶型rou堿時微微一變。也只是瞬間，便若無其事地重新回到我的臉上。

“好。”

也不問是何人，為何事，只是淡淡的一個字。如此爽快的回答這對我來說著實是少了不少麻煩，但依舊不猶暗吃一驚。

“冷淡的個性沒變，性格倒是坦率了不少。不過想到什么就直接顯露在臉上的習(xí)慣還是稍加克制一下會比較好?！?/br>
他打趣般微笑起來，搶先繞過花枝，在經(jīng)過我身邊時修長的手指寵溺地搓揉了一下我額前的碎發(fā)，往門外走去。我微微錯愕，半晌才回過神來他說的是我。下意識摸了摸臉，有這么明顯么？我剛才是露出什么表情了？

心下一急，加緊腳步追趕上去。

“喂，等等，你什么意思？有這么明顯嗎？”

他已經(jīng)解開韁繩，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微微一笑。比起方才敷衍般的完美笑容，這個微笑自然得讓我忍不住心中一動，許久才反應(yīng)過自己的失態(tài)，輕咳一聲，移開目不轉(zhuǎn)睛緊盯住他的目光。

“上來?！?/br>
修竹般曼妙的手伸到我眼前，色澤如玉，骨節(jié)分明，只是大拇指根部有一道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嚙合仿佛白瓷上皸裂的瑕疵，破壞了無缺的美感。

我抓住他的手，翻身坐到他身前。長鞭凌空打了個漂亮的鞭花，駿馬揚蹄，飛奔起來。

“很好奇么？”

像是看穿了我的猶豫，裂瓷般的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上面那道傷疤直對著我，炫耀般昭顯存在感。

下意識捏了捏臉頰，我有露出什么感興趣的表情么？雖然私下里卻實是很好奇。

他撲哧一聲輕笑起來，語調(diào)也變得輕快起來：“這樣的性格更可愛啊，很適合你?！?/br>
“你是在嘲笑我么？”我拉長了臉，極力讓自己變得面無表情，“這一點都不好笑。”

“抱歉，只是想笑而已?！?/br>
雖是道歉的話語，聽在耳中怎生就是覺得心里窩火。我悶悶地別開頭，不再搭理他。

“不想知道么？這道傷疤是怎么來的?！?/br>
一句話再度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重新轉(zhuǎn)過頭來，卻不見他繼續(xù)說下去。實在憋不住氣了，我不甘不愿催促問道：“怎么來的？”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我一個問題?！?/br>
我皺了眉，暗自腹誹。怎么總感覺自己好像著了他的道，有種極其不詳?shù)念A(yù)感。然而也容不得細(xì)想，反正我一個記憶全無的人也沒什么秘密可言，倒是這個神神秘秘的男子讓我有一肚子問題想問。如此看來，這個交易我當(dāng)是賺了。

“行。你要問什么？”

“你到這之前還遇到過什么人？”

“喂，你這不公平。我遇到的人可多了，怎么可能都一一記住?！蔽耶?dāng)即大聲抱怨起來。

“那就說說出苗寨后遇到的認(rèn)出你的人?！?/br>
心下一窒，他怎么知道我失憶了？他又怎么知道我從苗寨出來？

仿佛再度看穿我的心思，瞳影微翹嘴角：“表情?！彼疽獾卮亮舜聊槨Ｎ夷樕弦粻C，瞪瞪眼睛，重新拉長下臉，恢復(fù)到面無表情的狀態(tài)。

“遇到過一個男人，他貌似認(rèn)得我?！?/br>
“他有什么特征？”

他的目光微微一變，原本還在微笑的神情忽然嚴(yán)肅起來。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我回答了，現(xiàn)在輪到你了。你手上的傷是被誰咬的？”

我狡黠地眨眨眼睛。他無奈地皺眉，許久，輕嘆一口氣，清淡的聲音化作一縷清風(fēng)從頭頂上方飄零下來：“你。”

我驚愕地長大了嘴。我？不，是蘇陌。

“那么說來，你為了那個蘇陌差點喪命的傳聞也是確有其事了？”

“是?！彼聪蛭?，目光深深，“那個男人有什么特征？”

“我聽那些人叫他‘宗主’。先別管這個，那你們倆沒有在一起嗎？這不合理??！為什么蘇陌會瀕死倒在山腳然后僥幸被苗人救了？為什么有傳言說你瞎了雙目？既然雙目猶在，又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你可是七歲那年就能一人橫掃武林大會，天下無敵了！”

面對我連珠炮般的一連串問題和急切想要答案的期待表情，他只是淡淡地撇開目光，等了好久都是默不作聲。

“喂，你回答我啊?！?/br>
“一個問題換一個，交易到此結(jié)束。”

“喂！”

我咬牙切齒地瞪大了眼睛，他卻不再搭理。一路上不管我如何旁敲側(cè)擊，愣是撬不開那張緊閉的嘴。最后只好自行放棄，無奈地把心中涌上來的重重疑惑硬生生打壓下去。

快馬加鞭，在路上宿留了一日后，隔天我們就回到了深山。循著記憶中的路徑，撥開層層迷叢，黑黢黢的山洞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