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回頭看江淮，他現(xiàn)在有底氣：“老五覺得呢？”

“反正我白天也清閑的很，去一趟也無妨！”江淮說道。

當(dāng)夜，河州五星級酒店，楚家包了酒店最大的一個廳場，最中間的臺子上掛著大大的一幅紅色的壽字，看起來相當(dāng)喜慶。江家人到場的時候，宴會正好開始，楚弘毅正拿著毛筆將劉仲顯的名字添到族譜里楚谷雨名下……

到最后，楚弘毅擱了筆，四下掌聲一片。

老爺子一言不發(fā)，江家人成了宴會上唯一一個真空地帶，江淮端著酒杯，無聊的看著四周觥籌交錯的人群。來參加宴會的大多都是楚劉兩家的親信或世交。對于江楚兩家的恩恩怨怨，在場的人基本上都心知肚明。因而對于江家，他們選擇敬而遠(yuǎn)之。

唯一值得他們指指點點，并不斷暗中交流打探消息的就屬于老爺子和江淮的年輕的不像話的外貌。

“聽說他家與房去觀的觀主玄成子道長私交不錯……”

“就是那家新年頭香賣了一個億的房去觀？”

“是他家，那可是真有本事的，你說會不會和玄成子觀主有關(guān)……”

“不大可能，要是玄成子觀主有這般返老還童的本事，他自己怎么還是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

“也對……”

這邊眾人議論紛紛，那邊楚弘毅終于和排隊前去敬酒的人群寒噓完畢，他帶著楚家上下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江老兄啊，二十年沒見，你還是風(fēng)采依舊！”楚弘毅將手里的拐杖遞給一旁的楚谷雨，眼里透著精光，指著身邊的劉利說道：“這是我小女婿、劉家長子劉利，論起來和你家江光啟差不多大，馬上就要調(diào)任南省，哦，對了，聽說原本光啟侄孫對南省政/法委/書記這個職位是勢在必得，現(xiàn)在劉利搶了光啟侄孫的位置，還望江老兄不要怪罪！”

嘴里說著抱歉的話，臉上卻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老爺子認(rèn)真的看著楚弘毅，“不怪罪，各憑本事而已！”

聽見江宏濟(jì)這么一說，楚弘毅心里更舒坦了，江宏濟(jì)以前再倔又如何，現(xiàn)在還不照樣要對著他楚弘毅低頭服軟。他笑的更加得意，斜眼看著江宏濟(jì)身邊的江淮，面色不愉：“哦，這是江淮啊，你的身體還好嗎？”楚弘毅眼睛瞇成一條縫隙，“那個時候，我家這幾個兒子都年輕氣盛的不懂事，動手狠了點，害的侄子你身體出了差錯，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愧疚，這離開了京城，侄子你的癖好都變了不少……”

周邊的人雖然不好搭話，卻都豎起耳朵聽了這邊的動靜。

楚弘毅接著說道：“聽說前段時間，我家楚仲顯把侄子你給打了，小孩子不懂事，侄子你別放在心上。”

“我家老五大人有大量，當(dāng)然不會放在心上?！钡戎胍阏f完了，老爺子慢悠悠的說道：“總歸也是活不了幾天的人了，和個死人有什么好計較的！”

楚家人不由的皺起眉頭，楚弘毅面色一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爺子并不搭話，他轉(zhuǎn)而說道：“聽說你前幾天帶著家人回去祭祖了，怎么，覺得你家祖墳風(fēng)水如何？”

楚弘毅心跳猛的一滯。

老爺子繼續(xù)說道：“是不是覺得山清水秀，蓬勃大氣?！?/br>
他扯出一抹笑，“你難道不知道我和玄成子交好？他雖不精通風(fēng)水之道，可誰讓我當(dāng)年救他一命，我求他在你家祖墳上使些手段，他就算為難可怎么推脫的了？”

老爺子笑的比剛才的楚弘毅還得意，他給楚弘毅解釋道：“墳地風(fēng)水里有一句，祖墳漏風(fēng)，家宅不寧，祖墳漏水，斷子絕孫！而所謂的水是指八煞水?！?/br>
“墳前四道河，河從四下流，不能歸一處，斷子絕孫路。從我回到柳市的那一日起，你家祖墳前邊那四條水渠，我整整挖了三年！”

“你——”楚弘毅怒火中燒，顫抖著手指，指著江宏濟(jì)。

老爺子冷笑一聲：“你以為這十幾年來，你那七八個孫子沒一個活下來是因為什么？你當(dāng)年害得我江家落到那般田地，害得我家小五人不人，鬼不鬼。如今也該你楚弘毅嘗一嘗苦果。這都十幾年了，你家命格已定，這輩子注定斷子絕孫，你以為你現(xiàn)在過繼一個就有用？”

“你——”楚弘毅渾身顫抖不止，氣急攻心，突然仰頭噴出一口血來，抖了兩下，白眼一翻，隨即昏死了過去。

老爺子瞧著亂成一鍋粥的楚家人，搖了搖頭：“好不容易活到八十歲，你要是不來找麻煩，大家相安無事，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安享晚年豈不是更好？”

說完，轉(zhuǎn)身就要離開！人群之中頓時敞開一條路來。

“你們給我站住——”楚谷雨怒火中燒，恨聲喊道。

老爺子頭也不回，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既然敢明目張膽的把事情捅出來，大侄子欸！這里可是柳市——”

第四十章

回了江家，江淮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盯著跑輪上的湯圓的老爺子。

如果江淮是局外人，看待今天這件事情，大概會歸咎為狗咬狗一嘴毛?？僧?dāng)他成為參與到整件事情當(dāng)中甚至于是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的時候，江淮心情復(fù)雜。他用前世的功德償還了前身欠下的惡業(yè)，卻怎么也還不了江家一家老小對前身的恩德，這是前身欠下的。如今，當(dāng)然也是他欠下的。

他打開生死簿，提筆寫下老爺子的名字，一陣虛晃過后，只看見頁面上列著：姓名：江宏濟(jì)性別：男

生辰：癸酉年五月廿三（1933年7月15日）

死時：己亥年九月初十（2019年10月8日）

陽壽：兩年

善業(yè)：43473

惡業(yè)：2690

功德：16573

命數(shù)：幼年蹉跎，中年忐忑，老而為惡，暴斃身亡屬性：人修備注：無

判詞：無

合上生死簿，江淮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此時駁雜的心情。

老爺子瞥了江淮一眼，他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的忠實信徒。他自問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否則也不會一出手就教楚弘毅斷子絕孫。但是老爺子活的坦蕩，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好的壞的，他都做了，沒什么不敢認(rèn)的。

他組織了一會兒語言，頓了又頓，到底還是沒能開口，老爺子不愛煽情，因而他覺得別扭。所以他干脆提溜上湯圓，遛彎兒去了。

江淮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他摸了摸鼻子，想著他是不是感性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