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祇這才意識到,馬上就是圣誕節(jié)了。 圣誕節(jié)當(dāng)然也還是要賣饅頭,洋節(jié)過不過又沒那么要緊。不過今年仿佛有點兒不一樣。岳方祇想,要么過一過?起碼在門上掛著小鈴鐺什么的,湊熱鬧圖喜慶么。不知道白墨能不能捏個圣誕老人。 白墨當(dāng)然不知道岳方祇心里的想法。他提溜著一口袋冰棍兒,臉上紅撲撲的,看著更討人喜歡了。 快到家了,岳方祇掏出鑰匙,正琢磨著晚上吃點兒什么,忽然在門口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穿黑貂兒的中年婦女正在饅頭店門口轉(zhuǎn)悠。 岳方祇頓時臉色一沉,頗不情愿道:“三姑?!?/br> 岳方祇的三姑瞅見他,埋怨道:“你上哪兒去了啊,這個點兒才回來……瞧這把我凍的,我差不點兒就想走了……” 岳方祇皮笑rou不笑,心說可惜了的,怎么沒把你個老娘們兒凍跑啊,早知道這樣我就領(lǐng)白墨上大澡堂子過夜去了。 第14章 三姑埋怨完了岳方祇,眼睛就落到了白墨身上:“這誰?。俊?/br> 岳方祇示意白墨上樓,隨口道:“我店里的伙計。” 樓上沒有客廳,來了客人只能在廚房招待。說是招待,也不過就是把小飯桌支起來,搬了把凳子而已。 岳方祇自己沒坐,抱著手臂站在邊兒上,也懶得做樣子了:“有事兒?。俊?/br> 三姑咳嗽了一聲,把熊瞎子似的腰板兒挺直了:“是這么著……你表哥不是去年談了個對象么,要結(jié)婚了。下個月辦婚禮……”她從小手包里掏出了張花里胡哨的請?zhí)骸拔覍に紒砀嬖V你一聲……” 岳方祇心說,嚯,果然是上門要錢來了。他掃了一眼請?zhí)骸按騻€電話就行了,何必大老遠跑這么一趟呢,天兒也怪冷的……再說了,怎么想起大冬天結(jié)婚,等開春兒不好么?” 三姑被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臉上多少有點兒尷尬:“那啥……懷上了,怕到時候不好看?!庇众s緊道:“這是大事兒,你可得來啊,正好大家伙兒也能湊在一起聚一聚,熱鬧熱鬧……” 岳方祇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就點了個頭:“我知道了?!逼鋵嵥睦锿η宄模@老娘們兒是篤定親自登門來請,自己不好一點兒面子也不給她留。只要岳方祇婚禮肯到場,三杯五盞這么一喝,舊年的嫌隙就算是揭過去了。 想得挺美的。 當(dāng)年岳大勇還知道干正事的時候,他三姑一家連吃帶拿,好生跟著發(fā)了一筆財。岳方祇的奶奶過世,房子古董和金件也全被岳方祇這位三姑一股腦兒地劃拉走了。 可后來岳大勇生意出問題,回頭管他們借錢,這一家子卻各種推三阻四,鐵公雞附身般一毛不拔。雖說親戚之間原本就是這樣,成家了誰都要先顧著自己的小家,但做事絕到這個份兒上還是難免讓人心寒。 岳方祇后來出事,這家人更是躲出了十萬八千里。 其實這些岳方祇倒也沒怎么計較,總覺得事情雖然做得過分,勉強也算是人之常情。真正讓他起了斷交心思的,是他表哥當(dāng)年干出的一件爛事。 岳方祇那年為了替岳大勇還賭債,在夜店給人看過場子。他那不成器的表哥常常來玩兒,打著岳方祇的名頭在店里占各種小便宜??砂言婪降o煩得夠嗆。后來賭債一度還完了,岳方祇還在夜場里做事,手里有了幾個閑錢,就買了輛車。結(jié)果車剛到手還沒開,就出事進去了。 等他老老實實改造完,出來一瞧,嘿,車沒了。輾轉(zhuǎn)打聽了一圈兒,原來是被他那狗屎表哥偷著賣了,并且錢早就揮霍干凈了。岳方祇上門對質(zhì),這位出息極了的表哥一開始還不承認(rèn)。氣得岳方祇差點兒又動起手來。最后總算想起自己是因為什么進去的,才勉強把突突亂跳的血管兒壓了下去。 車錢當(dāng)然是沒還的。三姑左一句不懂事,又一句不知道,就把這事兒給揭過去了。到如今一晃兒也有四五年了。岳方祇當(dāng)年有心想要打死他,又覺得不值當(dāng)。車不是什么好車,不過幾萬塊錢。他出來還想好好過日子呢。 經(jīng)了許多事,吃了許多苦,岳方祇也算看明白了,錢沒有自在的日子重要。 如今雖然也不算多么輕松舒服,但他覺得挺知足的,日子有奔頭——他就想什么時候攢夠了錢,買個房子。然后等到生意再做大一點兒,就可以稍微清閑些,出去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吃吃喝喝,這輩子就算齊活了——不過哪怕生意順利,岳方祇估摸著,那起碼也得是五六年之后的事兒了。到時候他就奔四了。岳大勇那一攤子爛事兒他是管不起了,索性以后都不管了。 人一輩子就這么幾十年好光景,他已經(jīng)替那老不死的賠上了三年,不想再在同一個溝里跌倒第二回了。 “你那小伙計怎么回事兒?都不知道給客人上個茶的啊?”三姑的抱怨把岳方祇的思緒拉了回來。 岳方祇心說還茶呢,沒給你喝耗子藥算我有良心了。當(dāng)然嘴上還是得懶懶地敷衍著:“人家是雇來做事的伙計,也不是我家傭人?!?/br> 三姑一臉推心置腹,聲音壓得低低的:“這哪兒行啊,得管著點兒。不然看你好說話,怎么肯老實干活兒……” 岳方祇心說這和你有個屁的關(guān)系。 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看見白墨有幾分不知所措地站在廚房門口,手里提著開水瓶。 岳方祇心說壞了,別是聽見了吧。于是趕緊走過去把開水瓶接了過來,低聲到:“回屋去吧……這兒沒你的事兒……” 白墨便乖乖回去了。 三姑抻著腦袋,神色有些怪異:“他和你睡一個屋?” “不然呢?”岳方祇開始不耐煩了:“就那個屋里有床?!?/br> “你們還睡一張床?”三姑的眼神更驚悚了。 “看守所還都是大通鋪呢?!痹婪降o幾乎有點兒挑釁地看著她。 三姑閉嘴了。 總算是把人打發(fā)走,岳方祇看了眼請?zhí)?,摸著下巴:“嘖,誰嫁了他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自言自語完,把請?zhí)S手丟進了垃圾桶。 婚禮他到底是沒去。轉(zhuǎn)了二百塊錢紅包,算是全了親戚里道的面子。岳方祇的老娘打電話過來,并不敢說他什么,可到底也有點兒埋怨的意思:說是人人都到場了,唯獨缺了他,不知道外人會怎么講究。岳方祇的老爹沒人追債,底氣又足了起來,在電話邊兒上大罵岳方祇不懂做人。末了勒令他過年必須回來,全家要吃團圓飯。 岳方祇心平氣和,說我回不去,我忙著呢。店里天天都有活兒,過年過節(jié)供這個供那個,正是賺錢的時候。我不干活兒哪兒來的錢,你的債誰替你還的?天上不會掉錢,家里又沒有開礦。 岳大勇不吭聲了。 岳方祇聲音冷了下去,說往后別再上牌桌了。前幾天那幫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