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個盡給人添麻煩、動不動一臉仇視社會的表情的許圍會作出這樣“善良”的事情，畢竟在許圍曾經(jīng)的豐富經(jīng)歷中，收保護費這樣的事都沒少過。更不要說，為了綁住姜行，毫不猶豫下藥的事情。

在姜行留下的記憶里，許圍就是個冷漠到極致的人。他不在乎別人，更不在乎自己。

那樣一個自私冷漠的人也會幫助別人，雖然拿的是姜行的錢，但也足夠讓人感到意外了。

宿郢告別張國慶后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臉，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熟悉的臉，有一瞬的恍惚。

不，還是有在乎的。

許圍在乎姜行。

現(xiàn)在的姜行，就是他宿郢。宿郢接了一捧水灑在臉上，用隨身的手帕擦了擦臉和手，然后掏出手機給許圍……不，許唯打了個電話。

“喂，是我?！?/br>
“我中午不回去吃飯了，我有點事?！?/br>
“對，還有，晚飯你就別做了，我今天下午只有一節(jié)課，下班早，回來我做?！?/br>
“原因？沒什么原因。”宿郢靠在衛(wèi)生間窗邊的墻角點了根煙抽上，側(cè)頭看著窗外樓下cao場上背著書包往校門外嘻嘻哈哈跑的學(xué)生們，輕輕呼了口氣。

真是……陌生啊。

一個世界又一個是世界，陌生得讓他煩躁。

許唯還在那頭唯唯諾諾地說著：“那我、我要不要提前去買菜，你要做什么，我……”

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臉也不一樣，性格也不一樣，記憶也不一樣。

煙絲在空中慢慢地暈染，將窒息又濃郁的煙味一點點推開。

宿郢無聲地嘆了口氣，前一秒還麻木到極致的眉眼上逐漸漫上人性化的柔和，他溫著聲音說：“沒關(guān)系，我買回來就好了，回來的時候路過書店，你有想看的書嗎？我買給你?！?/br>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許圍在乎姜行，他現(xiàn)在就是姜行，也就是說，許圍是愛著他宿郢的。

這就夠了。

*

宿郢去了趟醫(yī)院，掛了精神科，得到的回復(fù)在意料之中。

“我們這里沒有治療這個病的能力，并且就算有，康復(fù)的過程……”

也極其麻煩。

就算是一流心理醫(yī)生，治療也是要看命看運氣的，花費極大不說，還得做好一輩子都治不好的準(zhǔn)備。

一輩子。

宿郢倒是有一輩子來耗，但許圍卻沒有。他連半輩子都沒有，只有十年。

下午上課的時候，美術(shù)組的梁主任半路過來敲門，說有事單找吳西。宿郢雖然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但根據(jù)姜行留下來的記憶也知道這個梁主任不是個好東西，總在學(xué)校里胡作非為，但因為家里有勢力有關(guān)系，沒人敢惹他。

曾經(jīng)的姜行也在不敢惹他的行列里，而且，姜行本身也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姜行總說許圍冷漠，其實他自己才是真的冷，而且是外熱內(nèi)冷那種，殺傷力極強，

宿郢剛開始并不知道梁主任跟吳西的關(guān)系，還真當(dāng)是單純找出去談事的，了解幾句后便叫了吳西。

“吳西，有人找?！?/br>
吳西跟許唯有點像，膽子比較小也比較乖巧，從來都是上課最聽話的那個，什么時候看他都是老老實實記筆記，雖然成績依舊不好不壞，但態(tài)度可嘉。

“哦?！眳俏鬟B忙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坐在靠墻的里側(cè)，要出來還得經(jīng)過張國慶的位置。

“張哥。”

張國慶假裝不知道，一臉拽到家的樣子，低頭玩手機，不給他讓。

“張哥，你能不能讓一下?！?/br>
張國慶瞥他一眼，指了指板凳后那巴掌寬的縫，沒事找事：“這么寬了還過不去啊?！?/br>
吳西：“……”

旁邊同學(xué)都一副看戲的樣子，吳西為難得不行，他最害怕別人看他，一時間又急又尷尬，不知道要怎么辦，把求救的眼神投給了門口的宿郢。

宿郢用警告地口吻喊了聲：“張慶國。”

張國慶哼了一聲，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吳西正要從空檔處離開的時候，突然見張慶國偏過頭，用一種說不出的嫌惡眼神看了他一眼，接著嘴巴動了動，沒怎么出聲，但吳西認(rèn)出了他的嘴型。

“惡心?！?/br>
宿郢見吳西半天不過來，敲了敲門板，催促地又喊了一聲：“吳西?！?/br>
吳西這才回過神，連忙應(yīng)了一聲快速出來。宿郢這才回過頭去看梁主任：“梁……”

剛說了一個字，他就停住了。剛剛轉(zhuǎn)眼的時候非常不巧地，他掃到了梁主任用會議手冊擋著的下半截身子上。

“老師。”吳西已經(jīng)出來了，在看到梁主任的一瞬間臉白了一些，神情一下子變得不自然。

宿郢自然也是看見了的，不僅看見了梁主任那不合時宜的帳篷，也看見了吳西畏懼又怯懦的眼神。

梁主任四十五六歲，但保養(yǎng)的好，身材勻稱氣質(zhì)也出眾，斯斯文文的，看起來說是跟宿郢現(xiàn)在這個殼子一個歲數(shù)都有人信。

但再年輕，吳西也不過只有十七歲，而梁主任的女兒都已經(jīng)二十歲了。

“快出來，別耽誤姜老師上課?！绷褐魅螠睾偷貨_著吳西招了招手。

吳西吞了口口水，正要順從地出去時，宿郢開口了：“梁主任，我記得貧困生補助下放名單不是上周就確認(rèn)完了嗎？”

梁主任連愣都沒愣，自然儒雅地笑道：“吳西這孩子馬虎，表格填錯了，一會兒要緊著確認(rèn)錄入，我就來叫他過去改改?！?/br>
“哦，這樣?！彼捋珜χ鴧俏餍α诵?，“那你去改改吧，十分鐘差不多就能改完了，早點填完回來上課，這節(jié)課重點比較多，錯過了比較難補?！?/br>
吳西抿著嘴應(yīng)聲，沒敢看一旁梁主任的神情。跟宿郢告別后，便跟在梁主任身后離開了。

宿郢在門口看了幾秒那二人的背影，回教室去繼續(xù)講課。他花了不到十分鐘把剩下的一小部分講完，接著讓同學(xué)們自習(xí)。

“班長，管一下紀(jì)律，我出去一下。”

他沒去梁主任的辦公室，因為梁主任的辦公室里還有另一位英語組主任，他們不可能是在那。他直接去了資料室，梁主任說要帶吳西去改表格資料，也許是在那里。

兩分鐘不到他就到了資料室外面。

花了一秒想好借口，接著抬起手準(zhǔn)備敲門。手還沒落下，門里面就傳來“砰”的一聲，以及東西落地的聲音。

“吳西！”梁主任的低呵聲從里面?zhèn)鞒鰜?。也就只有這一聲聲音大點，后面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梁主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