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其中的苦楚。我是不該利用女子的愛意來使自己脫困，但是jiejie，將心比心，她要我入贅烏茲，也是在摧毀我的愛情，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晏枝啞口無言，她正是因為知道這點才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穆亭淵這辦法精絕巧妙，在損害在最小的范圍內(nèi)讓自己解脫，其心術(shù)可見一斑。

    可還是……邪道了些。傷人心神，損人情愛，這是玩弄人心的伎倆，是最猜不透，摸不到的。晏枝覺得，自己是真的看不透穆亭淵了，他帶自己來這樣的地方，給她看到這么艱苦的環(huán)境，軟化了她的防線，讓她冷靜下來，產(chǎn)生同情心，從而順理成章地接受了他帶著示弱的解釋。

    這一刻，他又在想什么？又在算計什么？

    她不知道。

    他終歸還是變成了書里的樣子。

    晏枝定了定心神，問道：“那項野你打算怎么辦？若是公主前去求圣上賜婚于他們呢？項野必須要跟公主回烏茲怎么辦？”

    “不會，”穆亭淵道，“今晚項野會因為一些意外而受重傷，無法隨烏茲使團啟程。而明日凌晨，寧蘭公主一定要離開?！?/br>
    “這你也算計好了，是嗎？”晏枝問。

    穆亭淵眼里的光變得黯淡了少許，他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嗯”。

    胸口憋著一股氣，晏枝拿起桌面上的毛筆，在紙上胡亂書寫著，一張紙很快就變得雜亂不堪。

    穆亭淵小心翼翼地問：“jiejie，你生我氣了嗎？”

    “沒有，”晏枝搖頭，心里難過，“我不生你的氣，論結(jié)果，你沒有做錯什么?！?/br>
    “我……”穆亭淵湊過去，低聲說，“我不想去烏茲，我沒有別的辦法了?！?/br>
    “我知道，”晏枝輕輕點頭，“所以你沒有做錯，但是亭淵，你享受這種感覺嗎？”

    穆亭淵一怔，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晏枝。

    晏枝問他：“你享受自己打造的籠網(wǎng)罩住獵物時的感覺嗎？在你看著寧蘭公主一步步走進你的陷阱時，你有玩弄人心的快感嗎？”

    穆亭淵神色越來越難看，他暗暗咬牙，沒有說話。

    晏枝伸手撫摸上穆亭淵的臉龐：“這張微笑的面具下藏著什么？我看不透了，我總覺得你該是少時的模樣，認真、勤勉、溫和、善良。我知道這是你的偽裝，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但是我對自己說，你不會成為慣于玩弄人心的人?，F(xiàn)在你所用的這些手段是在保護你自己，我害怕，若是有朝一日，你習(xí)慣了用這樣手段，習(xí)慣了高高在上地踐踏別人的情感，那該怎么辦？亭淵，我害怕連我見到的你，都是偽裝出來的面具?！?/br>
    在晏枝說這些話時，穆亭淵依然在沉默。

    燭光閃爍，映著穆亭淵的臉半明半暗，他眼眸里醞釀著狂風(fēng)暴雨，卻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清晰地映出晏枝迷茫無措的神色。

    “亭淵，我害怕有朝一日，我也會成你人心權(quán)術(shù)下的玩偶。”

    心弦被猛然撥動，穆亭淵忽然抓住晏枝的手，將她壓在矮桌上，硯臺被打翻過去，砸在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墨水潑灑出來，在晏枝的臉頰上濺出一道鮮明的墨痕。

    穆亭淵纖長的手指輕輕擦去那道墨痕，他望進晏枝驚慌的眼神，在她的眼瞼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逃避了和她對視，嗓音沙啞地說：“jiejie，我絕不會傷害你，你信我，求你信我。”

    我只想愛你，護你，成為你的利刃和你的堅盾，讓你能肆無忌憚地活著。

    八年前的事告訴我，只有手握權(quán)柄才能讓你高枕無憂。

    哪怕不惜一切代價，人心也好，善惡也罷，都不重要。

    我只要你。

    可他不敢開口。

    他怕墜入深淵，再也無法觸碰到一寸天光。

    ===第95章 第 95 章===

    撰書殿內(nèi)靜悄悄的, 燈芯發(fā)出“噼啪”一聲輕微炸響，穆亭淵緩緩放開晏枝，他坐在一旁, 悲傷地垂著頭。因方才的摩擦, 他的發(fā)簪滑落下來, 一頭束好的青絲半散, 拂在肩上, 襟口凌亂微敞。

    他深吸了口氣, 抬頭看晏枝，苦笑道：“jiejie, 是我唐突了。”

    晏枝怔怔地看著他，臉頰上依然有穆亭淵落下的灼熱，已非少年的氣息帶著男人熾熱的呼吸，讓她心跳如擂鼓, 不斷撞擊著她快要飛散的心魂，穆亭淵在耳邊的低吟像是魔障一樣不斷回環(huán)在她耳邊，讓她的理智幾乎把持不住。

    她微微咬唇，讓自己頭腦清醒，同穆亭淵道：“是我把話說重了,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后果, 以至于過度緊張。你既然叫我一聲jiejie, 我就不能由著你走上錯誤的道路。善用權(quán)術(shù)不是壞事，但濫用權(quán)術(shù)卻是大忌，我不想你成為一個冰冷的人?！?/br>
    像上一世, 對待政敵手段殘忍，抄家滅門亦是常有之事，晏枝不想穆亭淵再走上這樣晦暗的人生道路。

    穆亭淵神色恍惚, 他道：“在外游學(xué)時，我會斷斷續(xù)續(xù)做一些可怕的夢，夢里，jiejie被人虐待至死，哭嚎著求他們放過自己。醒來后一身冷汗，我怕極了，怕看到j(luò)iejie落到那樣的下場。晏將軍忌憚圣上猜疑，不愿與圣上發(fā)生摩擦，所以有意將兵權(quán)釋出，他年歲大了，而你兄長是和善無欲爭勝之人，若是日后生出變數(shù)，又有何人能護jiejie周全？”

    晏枝聽他所說，心里一片柔軟，她從未想過穆亭淵走到這一步全是為了護佑自己，她看著穆亭淵，低嘆道：“傻孩子，jiejie會保護好自己的?！?/br>
    “我怕萬一，”穆亭淵搖頭，“像是八年前那樣的萬一，李景華近年來少有行動，我不知道他在謀劃著什么，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勢力一舉爆發(fā)，jiejie牽連其中，又該如何？jiejie怕我欺騙你，我何曾欺騙過你？”

    晏枝聽出他話里的委屈，賠罪道：“是我不好，我不該懷疑你?！?/br>
    “jiejie，”穆亭淵認真地看著晏枝，“我絕不會欺騙你，這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jiejie，只是這事行的是劍走偏鋒之路，若是事敗，我怕牽連到j(luò)iejie?！?/br>
    “我并非想要怪你，”晏枝與他坦誠以待，互不隱瞞，“我只怕你行差踏錯?！?/br>
    “我明白的。”穆亭淵道。

    晏枝又道：“感情一事是最難掌控的東西，你怎么知道寧蘭公主一定會掉入這個圈套？”